第7章(第7/7页)

若是活着便是至高无上的,我就活着,哪怕为此一定要成为一个吃人生番也罢。直到现在我一直在设法保住我这宝贵的臭皮囊,保住包着骨头的那几块肉。这种生活该完结了,我已忍到极限,我的背已贴到墙上,无法再后退。就历史的演变来说我已死去,倘若还有什么希望我只好再赶回来。我找到了上帝,但上帝也无济于事。

我只是在精神上死了,肉体上仍活着,而在道德上我又是自由的。我已告别世界是一个动物园,黎明正在一个新世界里降临,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精瘦的灵魂挥舞锋利的爪子在其中漫游。如果我是一头鬣狗,我准是一只瘦弱,饥饿的鬣狗,我这就出发去喂肥自己。

是一辈子,我一直在盼望发生什么事情——会改变我的生活的外来事件。现在,猛然受到样样皆没有指望的事情的启发,我觉得如释重负,觉得肩上一个沉重负担已卸下。黎明时我同这个年轻的印度人分手,事先向他讨了够租一间房的几个法郎。朝蒙帕纳斯走去时我打定主意让自己随波逐流,对命运不做一点儿抵抗,不管它是凶是吉。迄今为止,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尚不足以毁灭我,除了我的梦幻,它现在也还不曾毁掉什么。我未受损害,这个世界也未受损害。明天也许会爆发一场革命,出现一场瘟疫,发生一场地震,明天也许不会剩下一个可以向他寻求同情,帮助和信任的人。我认为这场大灾难已经显露出迹象,我再也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真的一人独处。我打定主意什么也不再坚持,什么也不再指望,从今以后我要像牲口一样生活,像一只猛兽,一个流浪汉、一个强盗。即使宣战,我又命中注定要上前线,我也会抓起刺刀去戮,一直戮到刀柄。如果那天的命令是强奸女人,那么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强奸。就在此刻,就在新的一天到来的这宁静黎明之际,这个世界不是充满着罪恶和悲伤吗,可曾有哪一人类天性中的成分被历史无休止的进程所改变,根本地、重大地改变?实情是,人类被他称之为自己天性中较好的那一部分叛卖了,在精神的极限上,人类再次发现自己像野人一样赤裸着身子。可以说,当人类找到上帝时他们自己被剔光了肉,成为一个骨架。为了重新长上肉,他必须再活一遭。“上帝”这个词一定得变成肉,这是灵魂的渴求。不论我的眼睛看到了多么碎的面包屑,我都要猛扑上去把它吞下去。若是活着便是至高无上的,我就活着,哪怕为此一定要成为一个吃人生番也罢。直到现在我一直在设法保住我这宝贵的臭皮囊,保住包着骨头的那几块肉。这种生活该完结了,我已忍到极限,我的背已贴到墙上,无法再后退。就历史的演变来说我已死去,倘若还有什么希望我只好再赶回来。我找菱、·上帝,但上帝也无济干事。我只是在精神上死了·肉体上仍活着,而在道德上我又是自由的。我已告别世界是一个动物园,黎明正在一个新世界里降临,一个弱强食的世界,精瘦的灵魂挥舞锋利的爪子在其中漫游。我是一头霓狗,我准是一只瘦弱,饥饿的霓狗,我这就出发去喂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