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6页)

临出门时公主友好地跟我握握手,她答应哪天晚上再来吃饭——“等我清醒的时候。”她说。

“好极了!”我答道。“再带上一位公主,至少带一位伯爵夫人一同来,我们每个星期六都换床单。”

大约到了凌晨三点菲尔莫蹒跚进来了……就他一个人。他喝得烂醉,敲得乱响,像一个瞎子,他在用裂开的拐杖探路。嗒、嗒、嗒,一路响着走过疲倦的小巷……“我这就去睡了,明天再跟你细说。”经过我身边时他说。他闯进里屋,扯下床罩,我听见他在叹息——“这样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人!”不到一秒钟他又出来了,戴着帽子,手里提着裂了缝的手杖。“我早就知道会出这种事的。她疯了!”

他在厨房里翻腾了一阵,带着一瓶安如葡萄酒回到工作室里来,我只好坐起来和他干一杯。

据我把故事连接起来的情况看,这整个事情源于香榭里舍大街的“邦德波威”

,有一回他在回家的路上在那儿下车喝了一杯。和平时一样,这时露天咖啡座上坐满了老家伙,这一位正坐在小径上,面前摊着一棵小碟子。菲尔莫凑巧走过来同她视更多了。

一场舞刚跳了一半她突然走出舞场,眼泪涌出来。菲尔莫说,“怎么回事?这一回我又怎么了?”他出于本能马上把手放在背后,好像屁股仍在扭动似的。她说,“没什么,你什么也没干。好了,你是个好孩子。”说完,她又把他拉到舞场上开始狂跳起来,菲尔莫小声问,“可你究竟怎么了?”她又答道,“没什么。我看到了一个人,就这个。”然后她又猛然发脾气了——“你干吗要把我灌醉?你不知道喝醉酒后我会发疯?”

她问,“你有支票吗?我们一定得离开这儿。”她把侍者叫过来,同他用俄语耳语了两句。“是真的支票吧?”侍者走开后她问。接着,她又冲动地吩咐,“在楼下衣帽问里等我,我得给人打个电话。”

侍者送来我的零钱后菲尔莫悠闲自在地信步下楼来到衣帽问等她,他来回走动,轻声哼曲子、吹口哨、咂嘴预想着将要品尝的鱼子酱的滋味。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他仍在轻声吹口哨。二十分钟过去了,公主仍未露面,菲尔莫这才起了疑心。衣帽间的侍者说她早走了,他冲出门,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黑鬼,咧着嘴大笑。黑鬼是否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黑鬼笑了,黑鬼说,“我听见说库波勒饭店,没听见别的,先生!”

在库波勒饭店一楼,他看到公主坐在一杯鸡尾酒前,脸上一副想入非非、恍恍馏熄的表情。看到他,她微笑了。

他说,“这样跑掉象话吗?你可以告诉我,说你根本不喜欢我……”听到这话她发火了,表演了一番,没完没了他说了许多之后呜呜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流了不少。她哭诉道,“我疯了,你也疯了。你想叫我跟你睡觉,可我不想跟你睡。”后来她又开始破口大骂她的情人,就是在舞场上看到的那个电影导演。这就是她不得不逃离那个地方的原因,这就是她每天晚上吸毒、喝醉酒的原因,这也是她纵身跳进塞纳河的原因。她这样唠唠叨叨地说自己有多么疯痴,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咱们到布里克托普的店里去!”她在那儿认得一个人……他以前曾答应帮她找个工作,肯定他会帮助她的。

“那要花多少钱?”菲尔莫谨慎地问。

要花很多钱,她马上告诉他了。“不过听着,假如你带我去布里克托普那儿,我就答应跟你一起回家。”她挺老实,又补充说这也许会花掉他五六百法郎的。“可是我值这么多钱!你不明白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全巴黎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我这样的女人……”“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菲尔莫的美国佬脾气完全表现出来。“我可不这么看,我看不出你值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古怪的婊子。老实说,我宁愿给某一个穷酸的法国姑娘五十法郎,至少她们还给人一点儿报偿。”

他一提起法国姑娘她便暴跳如雷。“别对我说起这些女人!

我恨她们!她们愚蠢……她们丑……她们全是为了钱。我告诉你,别说了!”

不到一分钟她的气又消了,她又想出一个新花招。她喃喃道,“亲爱的,你还不知道我脱光了是什么样呢。我美极了!”说着她用双手托着两只乳房。

然而菲尔莫不为所动,他冷冷他说,“你这个婊子!我并不在乎在你身上花几百法郎,不过你太古怪。你甚至连脸都没有洗,你嘴里有股臭味,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呢……我并不要你的神气活现的俄国花样,你该上街去推销。你并不比哪一个法国小姑娘强,你甚至还不如她们,我不会再在你身上花一个苏了。你该到美国去,那儿才是你这种吸血鬼呆的地方……”他这番活好像一点儿也没有使她生气,她说,“我想你有点儿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