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H(第2/6页)

像我这样一个人没治了,我就是我,世界就是世界。世界分成三个部分,其中两个部分是肉丸和意大利面条,另一个部分是巨大的杨梅大疮。那个线条清晰、样子高傲的妞也许是一只冷冰冰的雌火鸡,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臭窟窿眼儿。超越了绝望和幻灭,就不会有更糟糕的事,你的无聊会得到补偿。没有什么比机械时代的机械眼睛咔哒咔哒照下的明快欢乐更讨厌、更空虚了,生活在一只黑匣子里成熟,一张负片在酸的作用下,产生出一个瞬息间的虚无影像。在这瞬息间的虚无的最靠外的边缘上,我的朋友麦克格利高尔来了,他站在我旁边,同他在一起的是他讲的那个叫作波拉的淫狂女子。她走起路来扭动腰肢,站住时亭亭玉立,放荡而潇洒,集男女两性之优点于一身。她的所有动作都从腰部发出,总是保持平衡,总是准备好流动,飘逸,缠绕,搂抱,眼睛滴溜溜乱转,脚尖来回晃动,身上的肉就像微风吹过湖面,微微起着涟漪。这是性幻觉的具体体现,这个海上女妖在那个疯子怀抱里蠕动。我看着他们俩在舞池里抽风似地一寸一寸扭动;他们就像发情的章鱼一股扭动。在晃动的触须之间,音乐闪闪发光,现在闯进来一股精液与玫瑰香水的瀑布,形成一个粘乎乎的喷管,一根没有腿而直立的柱子,重又像粉笔一样倒下,使腿的上部晶莹发亮,一匹斑马站在金色果汁软糖化成的池子里,一条腿上有条纹,另一条腿已熔化。一条金色的果汁软糖章鱼,有橡皮铰链和熔化的蹄子,它的性已被取消,拧成了一个结。在海底,牡蛎正患着舞蹈症,有一些牙关紧闭,有一些有双重关节的膝盖。音乐被洒上了耗子药,洒上了响尾蛇的毒汁,洒上了栀子的恶臭、神圣的牦牛唾液、麝鼠的臭汗、麻风病人的甜蜜怀念。这音乐是腹泻,是一滩汽油,和蟑螂、臭狗屎合在一起,污浊不堪。喋喋不休的调子是麻风病人的泡沫与流涎,是私通的黑鬼被犹太人操出来的虚汗。整个美国都处在长号的嘈杂声中,处在派驻洛马角、波特基特、哈特拉斯角、拉布拉多半岛、卡纳西以及中途一些地方的臭河马的那种破碎嘶叫声中。章鱼像一个橡皮玩艺儿似地在跳着舞——名不见经传的斯普伊顿·杜依维尔的伦巴。小妖精劳拉正在跳伦巴,她的性感像鱼鳞般一片片撒下,像牛尾般纠缠不休。在长号的肚子里躺着美国的灵魂,心满意足地放着响屁。没有东西白白浪费掉——哪怕是最轻的一声屁。

在金色甜蜜的幸福梦中,在浸透了尿与汽油的舞蹈中,美洲大陆的伟大灵魂像章鱼一般游得飞快,所有的帆都张开,舱盖关闭,马达像大型发电机般轰鸣。照相机咔嚓一声拍下来的伟大而生气勃勃的灵魂,在热烈的发情期中,像鱼一样冷血,像粘液一样滑腻,混杂在海底的人们的灵魂,眼睁睁地巴望,在欲火中煎熬。星期六晚上的舞蹈,在垃圾桶里腐烂的罗马甜瓜的舞蹈,刚擤的浓鼻涕和搽在痛处的粘药膏的舞蹈,投币机器和发明这些机器的怪兽们的舞蹈,左轮手枪和使用左轮手枪的软蛋们的舞蹈,铁头棍棒与把脑浆打得稀烂的利器的舞蹈。磁力世界、不发火花的火花、完好机械的轻声震颤、转盘上的快速赛跑、与票面价值相等的美元,以及枯死、残缺的森林等等的舞蹈。灵魂跳着空虚舞蹈的星期六晚上,每一个跳舞者都是金钱(癣)梦舞蹈症中的一个功能单位。小妖精劳拉舞动着她的窟窿;她的玫瑰花瓣般甜蜜的嘴唇,牙齿是滚珠轴承离合器;她的圆滚滚的带插座的屁股。他们一寸一寸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把那具正在交媾的尸体推来搡去。然后砰地一声!像拉开关一样,音乐戛然停止,跳舞的人随之分开,手脚一动不动,就像沉到杯子底部的茶叶。现在空气中弥漫着说话声,慢吞吞地咝咝作响,就像鱼在铁板上烤的声音。这些空虚灵魂的废渣满处飞扬,就像在高高的树枝上的猴子一般,喋喋不休。弥漫着说话声的空气从排气孔排出去,又在睡梦中经过带波纹的烟囱转回来,像羚羊一般跑得飞快,像斑马一样花纹斑斑,一会儿如软体动物似的静静躺着,一会儿吐出火焰。小妖精劳拉像塑像一般冰凉,她的阴部已经腐蚀,她的头发音乐般地狂喜。劳拉快要睡着了,她默不作声地站着,她的话就像花粉从雾中飘过。

彼特拉克的劳拉坐在出租汽车里,每一个词都从计程器里回响出来,然后不起作用,然后麻木不仁。蛇怪劳拉完全是由石棉制成的,一嘴泡泡糖,走到火刑柱那里。“棒极了”,是她挂在嘴上的话语。海贝笨重的、带凹槽的唇状物,劳拉的嘴唇,失去了天国之爱的嘴唇。在偏向运动的雾气中隐隐约约飘然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