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17页)
“宝贝!”
“唔,我真的想呀,我非常厌烦老坐在家里。”
“思嘉,请答应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人们会议论的,他们会说你对查理缺乏应有的尊重——”
“啊,姑妈,你别哭了!”
“啊,我惹得你也哭起来了,”皮蒂帕特抽泣着说,稍稍有点高兴似的,一面伸手到裙兜里去掏手绢。
思嘉心中那点隐隐的刺痛终于到了喉咙里,她放声痛哭起来——不,皮蒂帕特心想,这不是为可怜的查尔斯,而是因为那些车轮声和笑声最后渐渐消失了。这时媚兰从自己的房间里啊啊啊啊地走进来,她懊恼地蹙着眉头,手里拿着一把刷子,通常很整齐的那头黑发现在解开了发网,成了一大把波浪式的小小发卷披散在脸侧。
“亲爱的,怎么回事呀?”
“查理!”皮蒂帕特哽咽说着,好像乐于痛痛快快地悲伤一番似的,一面把头紧伏在媚兰的肩窝里。
“唔,勇敢些,亲爱的!”媚兰一听到她哥哥的名字便嘴唇哆嗦起来,“别哭了。唔,思嘉!”
思嘉倒在床上扯开最大的嗓门哭着,哭的是她丧失了的青春和被剥夺了青春的欢乐,像一个孩子,她曾经一哭就能得到自己所要的东西,而如今知道哭已经不管用了,因此感到非常气愤和绝望。她把头埋在枕头里,一面哭一面用双脚乱踢着被子。
“我还不如死了好!”她伤心地哭着说。面对这样悲痛的情景,皮蒂姑妈那想流即流的眼泪也不流了,这时媚兰赶紧跑到床边去安慰她的嫂子。
“别哭了,亲爱的,只要想查理多么爱你,你也就会感到安慰了。还要想想你有那么个宝贝儿子呢。”
思嘉既因为自己被误解而感到愤慨,又因失去了一切而觉得孤单,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她便开不得口了。这真不幸,因为如果她能够开口,她就会用父亲那种爽直的口吻把一切隐蔽的真情都大声讲出来。媚兰拍着她的肩膀,皮蒂帕特踮着脚尖吃力地在房里走动,她想把窗帘放下来。
“别这样!”思嘉从枕头上抬起那张又红又肿的面孔喊道。“我还没断气呢,用不着把帘子放下来——尽管这也快了。啊,请离开这里,让我一个人等着吧!”
她又把脸埋在枕头里。媚兰和皮蒂帕低声商量了一番,俯身看了看她,然后悄悄出去了。接着,她听见她们在楼下时媚兰轻轻对皮蒂说: “皮蒂姑妈,我希望你不要再对她谈起查尔斯了,你知道这总是叫她伤心的。可怜的人儿,每次一谈起,她的模样就那么古怪,我看是拼命忍着不要哭出声来。我们可不能再加重她的痛苦呀。”
思嘉气得一脚踢开被子,想找一句最难听的话来咒骂一声。
“真是见你妈的鬼!”她终于骂出这句话来,随即觉得舒服一点,媚兰才18岁,怎么就能安心待在家里,什么乐趣也没有,还为她哥哥佩戴黑纱呀?媚兰好像并不知道,或者不关心,生活正马刺丁当地一路驶过去了呢。
“可她就是这么个木头人嘛,”思嘉想,一面捶着枕头。“她从来也不像我有这么多人在捧着追着,所以并不怀念我心中所怀念着的那些东西。并且——并且她已经有了艾希礼,而我呢——我可一个也没搞到呀!”想起这段伤心事,她又放声痛哭起来。
她闷闷不乐一个人关在房里,直到下午,看见那些出外野餐的人回来,大车上高高地堆放着松枝、藤萝和蕨类植物,她仍然不觉得高兴。人人都显得既疲乏又快活,再一次向她挥手致意,她只郁郁地回答。生活已经没有什么希望,而且肯定不值得过下去了。
在午睡时刻,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坐着马车登门拜访来了,她没有想到忧郁的心情竟这样得到了解脱。媚兰、思嘉和皮蒂帕特姑妈都对这种不适时的来访感到吃惊,于是赶快起来扣好胸衣,掠了掠头发,下楼迎接客人。
“邦内尔太太的几个孩子出疹子了!”梅里韦瑟太太突如其来地说,明显地表示她觉得邦内尔太太本人对于发生这种事是有责任的。
“而且麦克卢尔家的姑娘又被叫到费吉尼亚去了,仿佛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没有什么要紧似的。”埃尔辛太太用慢条理的口气补充说,一面懒懒地摇着扇子,“达拉斯·麦危尔也受伤了。”
“多可怕呀!”几位女主人齐声喊道。“难道可怜的达拉斯——”
“没有。只打穿了肩胛,”梅里韦瑟太太轻松地说。“不过在那样的时候发生,可再坏不过了。如今姑娘们正到北边去接他。不过,天晓得,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了。我们得赶快回到军械库去,把全部的布置工作完成。皮蒂,我们要你和媚兰今晚去顶替邦内尔太太和麦克卢尔家几位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