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5页)
到“失踪——据信被俘”的消息出现在伤亡名单上时,这悲伤的一家人才又开始怀抱乐观的心情和希望了。媚兰整天守在电报局里,还等候每一班火车,希望收到信件,她现在病了,同时妊娠期的反应愈来愈明显。她感到很不舒服,但她拒不按照米德大夫的吩咐卧床休息,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热情激励着她,使她片刻不得安宁。思嘉晚上上床睡了许久,还听见她在隔壁房间里走动的声响呢。
有天下午,她由惊慌的彼得大叔赶着马车、瑞德·巴特勒在身旁扶持着从城里回来,原来她在电报局晕倒了,幸好瑞德从旁边经过,突然发现,才护送她回家。他把她抱上楼,送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躺下,这时全家人都吓得手忙脚乱,连忙弄来烧热的砖头、毯子和威士忌,让她完全苏醒过来。
“威尔克斯太太,”瑞德突如其来地问,“你是怀孩子了,是吗?”
要不是媚兰刚刚苏醒,还那样虚弱,那样心痛,她听了这个问题一定会羞死了。因为她连对女朋友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怀孕的事,每次去找米德大夫都觉得很难为情。怎能设想让一个男人,尤其是瑞德·巴特勒这样男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呢?可如今软弱无力地独个儿躺在床上,便只得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当然,点头之后,事情也就并不怎么可怕了,因为他显得那么亲切,那么关心。
“那么,你一定得好好保重,这样到处奔跑,日夜焦急,是对你毫无益处并且要伤害婴儿的!只要你允许,威尔克斯太太,我愿意利用我在华盛顿的影响。把威尔克斯先生的下落打听清楚。如果他当了俘虏,北军公布的名单上一定会有的;如果没有,情况不明不白,那倒更麻烦了。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你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说老实话,我就什么也不管了。”
“啊,你真好,”媚兰喊道。“人们怎么会把你说得那么可怕呢?”接着,她想起自己没有什么能耐,又觉得跟一个男人谈怀孕的事实太羞人了,便难过得又哭起来。这时思嘉拿着一块用法兰绒包看的砖头飞跑上楼,发现瑞德正拍着她的手背在安慰她。
他这人说到做到。人们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门路,也不敢问,因为这可能牵涉到他同北方佬之间的一种亲密关系。一个月以后,他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刚一听到时简直高兴得要发疯了,可是随即又产生了揪心的焦虑。
艾希礼没有死!他只是受了伤,被抓起来当了俘虏,看来目前在伊利诺斯州的罗克艾兰一个战俘营里。他们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想到他还活着,别的什么也不去想,所以一味地欢欣鼓舞。可是一经冷静下来,他们就面面相觑地同声叨念着“罗克艾兰!”那口气仿佛是说:“进了地狱!”因为就像安德森维尔这个地名在北方臭不可闻一样,罗克艾兰在每个有亲属囚禁在那里的南方人心目中也只能引起恐怖。
当时林肯拒绝交换俘虏,相信这可以使南方不得不继续供养和看守战俘,从而加重它的负担,促使战争早日结束,因此在佐治亚州安德森维尔仍关着成千上万的北军俘虏。这时南方士兵的口粮已经很少,给伤病员的药品和绷带实际上没有。他们哪能拿出什么来供养俘虏呢?他们只能给俘虏吃前线士兵吃的那种肥猪肉和干豆,这就使北方佬在战俘营像苍蝇似的成批死去,有时一天死掉一百。北方听到这种报道以后十分恼怒,便给联盟军被俘人员以更加暴虐的待遇,而罗克艾兰战俘营的情况是最坏不过的了。食物很少,三个人共用一条毯子,天花、肺炎、伤寒等疾病大肆蔓延,使那个地方得了传染病院的恶名。送到那里去的人有四分之三再也不能生还了。
可艾希礼就是在那个恐怖的地方啊!艾希礼尽管还活着,但是他受了伤,而且是关在罗克艾兰,他被解送到那里时伊利诺斯已经下了很厚的雪了。他会不会在瑞德打听到消息以后因伤重而死去?他是否已成了天花的牺牲品?或者得了肺炎,在高烧中胡言乱语,可身上连条毯子也没有盖呢?
“啊,巴特勒船长,还有没有办法——你能不能利用你的影响把他交换过来呢?”媚兰叫嚷着问。
“据说,仁慈公正的林肯先生为比克斯比太太的五个孩子掉过大颗颗可的眼泪,可是对于安德森维尔濒死的成千上万个北方兵却毫不动心呢,”瑞德撇着一张嘴说。“即使他们全都死光,他也无所谓。命令已经宣布——不交换。我以前没有跟你说过,威尔克斯太太,你丈夫本来有个机会可以出来,但是他拒绝了。”
“啊,没有!”媚兰不相信有这种事。
“有,真的。北方佬正在招募军队到边境去打印第安人。主要是从南军俘虏中招募。凡是报名愿意宣誓效忠并去同印第安人作战为时两年的俘虏,都可以获释并被送到西部去,威尔克斯先生拒绝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