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10/11页)
刚才短短的一刹那,思嘉因害怕北方佬入侵而大为揪心,可现在听到“亲吻”这个字眼就什么都忘了。她对这方面可是颇为熟悉,而且比对军事措施有兴趣得多呢。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喜悦的笑容来。自从送给她那顶翠绿色帽子以来,瑞德至今没有进一步作过可以认为是在爱她的任何表示。他这个人是决不让你牵着鼻子来谈私情的,无论你怎样诱惑也罢。可是如今,用不着思嘉引诱,他却谈起亲吻来了。
“我对这种私人谈话不感兴趣,”她故意皱起眉头冷冷地说。“而且,我宁愿吻一只猪猡。”
“这里用不着谈个人爱好嘛,而且我常常听说爱尔兰人是偏爱猪的——他们实际上把猪养在床底下,思嘉,不过,你是迫切需要接吻的。这就是目前你所犯的心病。你所有的情人不知为什么都尊敬你了,或者是太害怕你了,以致都不能真正满足你,结果就养成了你这种盛气凌人的毛病。你应当让人吻你,让一个知道怎样亲吻的人来吻你。”
谈话没有按照她所设想的方式进行。这种情况是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要照例要发生的。那往往是两人之间的一次决斗,而她总是输的。
“那么,我想你大概就是那个适当的人选了?”她挖苦地质问他,一面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脾气。
“唔,是的,如果我高兴去努力这样做的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人们常说我很会接吻呢。”
“唔,”她发现对方把她的魅力不当一回事,立即心头火起,“怎么,你……”可是突然又觉得很难为情,便低眉不语了。这时他却满面笑容,只不过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像野火苗似的,偶尔闪出一点光辉。
“的确,你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我送给你帽子那天轻轻吻过你一下之后,一直没再找机会吻你——”
“我从来没有——”
“那么说,你就不是个姑娘了,思嘉,而且我听了也很难过。所有的好姑娘看见男人不想来吻她们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她们知道自己不应该盼望他们作这种尝试,也知道碰到人家这样做时必须装出生气的样子,可归根结底还是一样,她们都希望男人来吻……好了,鼓起勇气来,亲爱的,有一天我会吻你,你也会高兴了。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求你不要太性急了。”
她知道他在奚落她,不过象往常那样,这种奚落使她兴奋若狂。他说的那些话总是那么真实,叫你无法否认。好吧,这就彻底把他暴露了。只要他一旦粗野到对她放肆起来,她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请你把马掉转头来好吗,巴特勒船长,我想回医院去了。”
“你真的想回去了,我的救护天使?那么你宁愿去跟虱子和脏水打交道,不想跟我交谈了?好吧,我才不想拖住你这双勤奋的手不让它去为我们的光荣事业效劳呢。”说着,他掉转马头,他们往回朝五点镇驶去。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进一步追求嘛,”他冷淡地继续说,仿佛她并没有表示过要结束这次谈话似的,“我是在等你再长大一点。你看,要是我现在就吻你,那是不会有什么好玩的,而且我在享乐方面从来就只顾自己,我从没想过要和小孩子亲吻。”
他勉强克制住没有咧嘴嬉笑,因为他瞥了一眼,看见她已经气得胸鼓鼓的了。
“除此以外,”他温柔地继续说,“我还在等你对那位可敬的艾希礼·威尔克斯的记忆渐渐消失。”
一听到艾希礼的名字,她即刻感到浑身一阵疼痛,感到热竦竦的泪水在刺激眼帘。消失?对艾希礼的记忆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哪怕他死后一千年也不会的。她想着艾希礼受了伤,在远处一个北方佬监狱里奄奄一息,濒于死亡,身上没有盖毯子,旁边没有一个亲人照料。于是她对身边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这个用慢悠悠的声调掩饰着嘲弄意味的男人,顿时满怀仇恨,忍不住要发作了。
可是她恼怒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由他赶着车默默地跑了一程。
“现在我对你和艾希礼的一切实际上全都明白了,”瑞德继续说。“我是从你在‘十二橡树’村演出的那一幕开始的;后来我一直注意观察你,又了解到许多情况。什么情况呢?譬如说,你仍对他怀有一种罗曼蒂克的女学生式的热情,而他也在他那高尚天性所允许的范围内予以报答,又如,威尔克斯太太对此毫不知情,而你在你们两人之间对她玩了一个巧妙的把戏,等等。实际上,我什么都了解,只有一点除外,而且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便是:高尚的艾希礼有没有冒着玷污他那不朽灵魂的危险跟你亲吻过呢?”
她给他的回答是转过头去不理他,同时固执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