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9/10页)

“我不能把钱给你,即使我想给也不行。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在亚特兰大一个美元也没有。是的,我有些钱,但不在这里。我也不打算告诉你钱有多少,在什么地方。可是如果我想开张支票,北方佬就会盯住我,像只鸭子盯住一只无花果虫那样,那时我们谁也休想拿到它了。你明白吗?”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都发青了,那些斑点突然在她的鼻子两边显露出来,而那张扭歪的嘴和杰拉尔德激怒得要杀人时一模一样。她猛地站起来,怪叫了一声,这使得隔壁房间里的嗡嗡声都突然停止了。瑞德也迅猛像像头豹子,一下跳到她身边,用一只手狠狠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抱紧住她的腰。她拼命挣扎着反抗他,想咬他的手,踢他的脚,尖叫着借以发泄她的愤怒,绝望和那被伤害了的自尊心。她弓着身子左右前后地扭动,想挣脱他那只铁一般的胳臂,她的心就要爆炸了,她那紧箍着的胸衣勒得她快要断气了。他那么紧,那么粗暴地将她抱住,使她痛苦不已,而那只捂在她嘴上的手已残忍地卡进了她的两颚之间。这时他那棕黑的脸已紧张得发白了,他的眼光严峻而炙热,他把她完全举了起来,将她高高地紧压在他的胸脯上,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任凭她继续挣扎。

“乖乖,看在上帝面上,别再叫唤,别嚷嚷了!再嚷,他们马上就会进来。快静一静。难道你要北方佬看见你这副模样吗?”

她已顾不得谁看见她怎样了,什么都不顾了,只是怒火万丈,一心要杀死他,不过这时她浑身感到一阵晕眩。他把她的嘴捂住,她都不能呼吸了;她的胸衣像一根迅速缩紧的铁带;两只紧抱着她的胳臂使怀着无可奈何的仇恨和愤怒的她在浑身颤抖。随后他的声音渐渐减弱了,模糊了,他那张俯视着她的脸在一片令人作呕的迷雾中旋转起来,这片迷雾愈来愈浓,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也看不见任何别的东西了。

当她慢慢扭动身子,渐渐恢复知觉时,她觉得浑身彻骨地疲倦、虚弱和困惑不解。如今她是躺在椅子上,帽子脱了,瑞德正在拍打她的手腕,一双黑亮的眼睛急切地察看着她的脸色。那个好心的年轻队长正动手将一杯白兰地灌进她嘴里,可是酒洒出来,流到脖子上去了。其他军官不知所措地在旁边走来走去,晃着手悄悄地议论。

“我想——我准是晕过去了,”她说完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便不由得害怕了。

“把这杯酒喝下去吧,”瑞德说,端过酒杯送到她嘴边。这时她记起来了,但只能无力地瞪视着他,因为她已疲倦得连发火的力气也没有了。

“请看在我的面上,喝吧。”

她喝了一口便呛得咳嗽起来,可是瑞德又把杯子送到她嘴边。这样她便又喝了一大口,那烈性液体立即从喉管里火辣辣地流下去了。

“我看她已经好些了,先生们,我十分感谢你们,”瑞德说。“她一明白我将要被处决,就受不了啦。”

穿蓝制服的军官们在地下擦着脚,显得很困惑。他们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便出去了。只有那个年轻队长还呆在门口。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没有了,谢谢你。”

他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再喝一点,”瑞德说。

“不喝了。”

“喝了吧。”

她又喝了一大口,热流开始向全身灌注,力气也缓缓地回到两只颤抖的大腿上,她推开酒杯,想站起来,可是他又把她按了回去。

“放开我吧,我要走了。”

“现在还不行。再等一会儿。你还会晕倒的。”

“我宁愿晕倒在路上也不愿跟你呆在这里。”

“反正都一样,我总不能让你晕倒在路上呀。”

“让我走。我恨你。”

听她这么一说,他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

“这话才像你说的。你一定感觉好些了。”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想借怒气来支撑自己,同时汲取一点力量。可是她太疲倦了,她已经疲倦得不想去恨谁,以致对一切都不怎么在乎了。失败像铅块一般沉重地压着她。她孤注一掷,结果输了个精光!连自尊心也没有了。这是她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这是塔拉的下场,是他们全体的下场。她仰靠在椅背上休息了好一会,闭着眼睛,凝听着身边瑞德沉重的呼吸,这时白兰地的热劲已逐渐渗透全身,带给她以温暖和一种虚假的力量。末了,她睁开眼睛,注视着他的面孔, 怒气又油然而生。当她那双高挑的眉毛向下一落,显出一副蹙额不悦的神气时,瑞德原先那种身笑又得新出现了。

“现在你好多了。从你这眉头一皱的神态就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