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4/9页)
房子四周都有回廊,四面各有一溜台阶,与地面相通。院子宽大,绿草如茵,几条朴素的铁凳散落在各处。一座铁制凉亭,按照时髦的叫法“格子堡,”人家向思嘉作过保证,一定是纯粹哥特式的。院子里还有两只铁兽,一只是牡鹿,一只是大狗,和设得兰矮种马差不多大小。这个新家这样大,这样华丽,为了追求时髦,使个室内光线昏暗,韦德和爱拉搬进来之后有些不大适应,惟有院子里这两只铁兽使他们感到高兴。
房子里的所有陈设完全是按照思嘉的意思布置的。满屋里都铺着厚厚的红地毯,门上挂着红色天鹅绒门帘。黑色的胡桃木家具,样子也是最新式的,漆得特别亮,连一寸光滑木头也不留,全要刻上花纹。马毛呢做的坐垫非常滑,太太小姐们坐在上面必须很小心,生怕从上面滑下来。墙上到处挂着镶着镀金框子的大镜子小镜子——正如瑞德无意之中说的那样,这里的镜子和贝尔·沃特琳那里的镜子一样多。镜了之间也有些钢版印制的版画,镶着大框子,有的一去达八英尺,是思嘉从纽约专门定做的。墙上糊着华丽的深色壁纸,天花板很高,但屋里总是很暗,因为窗子上挂着降紫色长毛绒窗帘,几乎把阳光全都遮住了。
总而言之,这所房子使所有的人看了惊叹不已。思嘉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或躺在羽绒床上,就像掉进安乐窝里一样,想起在塔拉的时候,那冰凉的地板,那稻草铺的床铺,这时极为心满意足了。她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陈设最讲究的一所房子,但是瑞德却说这是一场恶梦。不过只要她喜欢,就让她尽情地住在这里吧。
“一个对我们毫不了解的陌生人,一看这所房子,就会知道它是用不义之财盖起来的。”瑞德说。“你知道,思嘉,常言说得好:斜路上来的钱,去路不正。这所房了正好说明了这个道理。只有投机商才会盖这样的房子。”
但是思嘉沉浸在骄傲和幸福之中,只想新居里完全安顿下来之后怎样招待客人,听了瑞德的话,只是顽皮地拧了一下他的耳朵,说:“别胡扯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她也知道了,瑞德总爱奚落她,要是认真听他那些挖苦人的话,就会觉得扫兴。要是跟他计较,就得跟他吵,而思嘉并不想跟他吵,而思嘉并不想跟他交锋,因为她总是要输的。因此几乎他说什么她都不在乎,非听不可的时候,也只当是句玩笑话。至少有一段时间,她就是么干的。
蜜月期间,和住在民族饭店的大部分时间,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融洽。可是他们刚搬进新居,思嘉刚交了几个新朋友,他们就开突然激烈地争吵起来。每次争吵的时间都不长,因为和瑞德争吵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他对她的激烈言词总是采取冷漠的态度,等待时机,冷不防,给她一下子。她吵啊,嚷啊,瑞德则不这样。他只用毫不含糊的言词评论她本人,她的活动,她的房子,她的新朋友。他有些意见不同一般,她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当作玩笑话。
比如,她想摘掉原来的招牌,“肯尼迪百货商店,”换一块更吸引人的招牌,于是就让他起个名字,其中一定要包括emporium这样一个词。瑞德建议用caveatemptoirum这个招牌,还向她保证,说这个招牌对店里卖的东西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她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而且也让人去做招牌去了,当听见艾希礼·威尔克斯把真实意思给她翻译出来量,她气得不得了,瑞德则大笑一阵。
再比如他怎样对待嬷嬷。嬷嬷寸步不让,始终认为瑞德是披着马鞍的骡子。她对瑞德很客气,但很冷淡,她总是答他“巴特勒船长,”从来不称他“瑞德先生”。瑞德送给她红裙子,她也没有屈膝行礼,而且也不穿这条裙子。她尽量不让他看见爱拉和韦德,虽然韦德很喜欢瑞德叔叔,瑞德显然也很喜欢这孩子。可是瑞德不但没有辞退嬷嬷,或者对她特别厉害,反而对她极为尊重,比对思嘉新近结交的太太小姐们客气得多。实际上,比对思嘉本人还要客气。他总要得到嬷嬷的允许,才带着韦德去骑马,总要先征求她的意见,才给爱拉买娃娃。而嬷嬷对他却不怎么客气。
思嘉觉得瑞德应该对嬷嬷严厉些,这样才符合一家之主的身份,而瑞德只是笑一笑,说嬷嬷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有一次,他把思嘉惹火了,因为他冷冷地说几年以后,民主党人要重新掌权,共和党的统治要在佐治亚州倒台,到那时候,他就该替她后悔了。
“等将来民主党人有了自己的州长,自己的州议会,所有你新结交的这些庸俗的共和党朋友就全得倒台,再重操旧业,开酒吧,倒污水,他们也只配干这样的营生。你就会孤零零一个人,处于危险的境地,既没有民主党的朋友,也没有共和党的朋友。唉,这都是将来的事,现在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