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质疑(第2/3页)

“都很好。”我说。

“你不要佯装醉酒!”姨姥说。

姨姥的眼神凶巴巴的,说话的口气也跟审犯人相去不远。要是手边有一部绞刑架,相信她会亲手绞死我。

“我们俩一块吃过东西,还聊了一会儿天。”我说。

爱玛小姐本来正在观察窗外的夜景,一听这话马上掉转了头,她的目光跟夜色一样深邃缥缈,心思显然不在眼前。

“他吃了吗?”

“吃了一点儿。”我说。

“他开口说话了?”她的目光依然空洞,看来还没回过神。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说。

这会儿她完全清醒过来了,双目炯炯,神色端严,似欲看穿我的灵魂。

“你们聊了些什么?”

“聊很多。我向他解释了你没去的原因,说你得了重感冒。”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等我复述杰弗逊的回答。我实在编不出来,只好拿不着边际的话胡乱搪塞。

“紧接着我问他过得怎么样,他说很好。其实狱警先生早就跟我交代过,他的情形大有好转。盖德利今天也上班了,他说杰弗逊表现不错,没惹过麻烦。我带去的梳子、刷子他也派上用场了,他把自己收拾得挺干净的。他还穿上了我那件咔叽布衬衫,精神好多了。”

爱玛小姐和我那可敬的姨姥审视着我,试图从我的话中找出一点儿破绽。爱玛小姐希望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杰弗逊的转变太突兀了,她难以置信。姨姥和安布罗思牧师面若凝霜,一个思谋着什么时候将我弄上绞刑架,另一个则继续观察着门外的夜色。

“你1点半就出发了,”她说,“这么长的时间,不会就说这几句话吧?”

“有些话,说过了也就忘了。”我辩解道,“瞎聊,东拉西扯的,谁记那么清楚。”

“5个多小时呢,你就记起这点?”

“我在他那儿只待了一个小时,然后找我女朋友去了。我城里有个女朋友,有时候得去看看。”

“看了这么久?”

“你们要是怀疑我没去监狱,那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先生,你架子那么大,谁敢过问你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懒得问!”

“我有什么说什么,从没摆过架子。”我反驳道,“我跟他待了一个小时,我吃了一块糖,几块饼干,他也吃了一些——具体什么东西我记不太清楚了。吃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我就回城了,就这些。”

“你的真实看法是什么?”安布罗思牧师突然回头,横插了一杠子,“说真话!”

“什么看法,牧师?”

“对他的看法。他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你了解到了吗?你的看法如何?”

“谁能看透别人的心?一个人说什么我们能听到,想什么可听不到啊!说一套,想一套,谁搞得清楚!”

“你不是老师嘛!”姨姥急了,跳出来跟我叫板。

“说说你内心的想法。”安布罗思牧师说,“在你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微妙了吗?”

“微妙?”

“就是严重性。”

“严重性?”

摩西·安布罗思牧师个子不高,晒得黑黑的面孔和秃了大半边的头连成一片,油光可鉴。他是农场教区的牧师,没受过多少教育,更没进过神学院。他是忽一日听到使命的召唤,于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传播福音之路的。他是个单纯、虔诚的信徒,做起这些与宗教有关的善事来,他向来都是轻车熟路。可这回是跟老师对话,一不留神就会闹出笑话。尽管我这个老师是他看着长大的,算不得外人,但不能不顾及个人尊严。

“牵扯到他的灵魂能不能得救的问题。”他说。

“我对灵魂一无所知,安布罗思牧师。”

“我给他施洗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跟你、跟别的孩子一样,他有宗教,没信仰。”

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怪物。他的看法也许不无道理,离经叛道比没有宗教信仰更可耻。至少,他们那帮人是这样想的。

“你们谈到上帝了吗?”他问道。

“没有,先生,我们没谈这方面。”

“根本没涉及上帝和信仰的话题吗?”

“没有。”

他瞄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面对一个即将见上帝的人,没有比介绍上帝更重要的事了。我有辱使命,他对我的不满溢于言表。

“这方面的话还是你说的好,牧师。咱们俩各自独当一面,相互配合,你发挥作用的空间很大。”

“我、爱玛教友、卢教友,我们星期一相约去那里。”他说,“我给他捎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