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耻的单身大多时候是对自己最诚实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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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是个丢三落四的家伙,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想想真是可怜。所以当他打电话给我,说出差必须带的重要文件不知落在房间哪个角落忘带走时,作为他最热心的室友,我不得不帮忙。其实那份文件根本不在他房间,是在厕所,至于为什么在厕所,我还没有想出答案来。我以最快的速度开摩托车给他送到火车站,他急忙忙抓着我的手差点哭出来。作为刚刚毕业一年的职场新人的他,其实还是很努力的。我拍拍他肩膀说,加油,然后看着他匆匆进闸上了火车。事实上他真的很马虎,所以十分钟后他打电话告诉我,我带过来的文件并不是他要的那一份时,已经晚了,他甚至没有当场检查一下就离开了,现在我是爱莫能助,唯有向上帝祈祷他不要被领导骂得太惨以至于被炒鱿鱼。
亮亮是夏天的时候搬进来的。七月是应届生求职的高峰期,上海房屋一度出现空前紧缺,他被中介糊弄找到了我租的这栋房屋。七十年代的老工房,还有老鼠在夜里咯咯磨牙,下水道总是堵塞,角落里蛰伏着我们可能根本抓不住的蟑螂。中介告诉他房子物美价廉,其实狗屁,世纪大道附近没什么物美价廉的房子,整个上海都没有。所谓的两居室,实则是一室一厅改后的住房。房东终于把空余的房间脱手,当天晚上一定是叫了一帮朋友胡吃海喝。
我看着那个可怜虫拖着大行李箱进来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我比他大五岁,按理说,我们已经不能被称为同龄人了,但至少都还归属在年轻人的范畴。他真算是一个糟糕的年轻人,一个星期之后,他的房间简直无法踏入。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摇摇头,说刚刚工作,根本没钱交女朋友。在他口中,“交女朋友”和“买奢侈品”好像是等同的。我纠正他,女朋友不是商品,不一定非要有钱才能交。抱歉,我是唯爱主义者,我觉得爱比钱重要。亮亮看了我一眼,表示他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爱,只是知道爱的关键在于钱。我想我们之间这五岁的代沟已经重塑了两个人的爱情观,于是我不置可否,继续吃饭。
其实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他有一个女朋友,也许房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乱,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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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今年我已经快三十了,但依旧是个单身汉。可我没有像亮亮那样粗糙地生活,我的房间一尘不染,整齐得好像样品房一样,这都归结于我的强迫症——必须让所有事物变得统一而整洁。因为无法依赖他人,所以只能依赖自己。而三十岁的我,基本已经没办法再说交个女朋友这种话了,如果说出口,同事会笑话你,羞耻心油然而生。三十岁的人,周围的人都巴不得你第二天就结婚,因为你已经过了适婚年龄了,然而国家规定的二十二岁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就像我现在照镜子依旧觉得自己只有二十来岁一样。年龄这个东西在过了某个阶段之后,我认为并不重要了,生日也提不起你什么兴趣。日子照常在继续,直到你头发开始频繁掉落,眼角出现了鱼尾纹,皮肤开始松弛,你才真的担心起来。可这些,我都没有。我一直提醒自己只是二十九岁而已,这也是事实。
有一天亮亮冲进我的房间,把他的电脑给我看,他惊讶地叫道:“天啊,你怎么会出现在征婚网上!”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张照片,确实是我,名字、性别、年龄、生日、星座、血型、爱好种种都没有错,但这并不是我干的。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元凶就是我妈,除了她,我找不到第二个人会干这样无聊的事情。
“妈,我仔细思考过了,我觉得我还没有到没人要的地步。”
“征婚并不代表你没人要,而是让更多的人来要你。”
“但我最终也只能要一个人。”
“但你也有了很多的选择。”
“选择多了并不是好事。”
“但没选择是更差的事。”
我和我妈的对话在撤掉与不撤掉征婚网站的信息之间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我说:“我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我知道,这句话你说过很多年了,即使那个喜欢的人是你朋友的女朋友也没关系。但关键是,你已经过了恋爱的年龄了。”
鼠标在界面上滑动:年龄二十九,配偶学历要求至少本科,本人雅思8分(当然没有要去国外的意思),月薪五位数,老家有两套房,找一个称职的媳妇儿,不要一个不靠谱的恋人。这是我妈对我的全部描述,简直一针见血,表面看起来高大上,实则根本含混不清。难怪她是语文老师,太懂得糊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