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
对萨姆来说,解决各种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你坐在那里,不断地编写一个又一个新程序,让它运行,看它的效果,再进行修改和补充。当程序试运行的时候,你也可以另外打开一个窗口,看看网上其他的东西,萨姆现在大部分的时间就在做这件事。
“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球赛吧?”
“不行啊,梅丽,我还要修补这些程序漏洞呢。”
“外婆会希望你去看球赛的。”
“你去叫戴希尔吧,外婆会希望你和戴希尔一起去的。”
“他明天要回洛杉矶了,只有你还在。”
“好吧,但你知道怎样才能修补那些程序漏洞吗,梅丽?”
“要怎样?”
“要修补那些漏洞,就必须坐在这里不断工作,只有这样。”
第二天是棒球赛开赛日,萨姆确实很兴奋。他在电脑上打开几个窗口对新程序进行试运行,另外又开了几个窗口,看网上对赛况的预测和对各球队情况的分析,他很高兴新的赛季又开始了。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去现场看,我们买来电视机和收音机,不就是为了在工作的同时,也能享受比赛的过程吗?
“去现场看比赛是一项优良的传统。”梅丽德丝说。
“是你和外婆之间的传统。”萨姆说。他并不是不想陪梅丽德丝去看球。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一切都压在了这个程序上,他不能在关键时刻丢下工作,“你去邀请佩妮和你一起去吧。”
“外婆的那个邻居?”
“现在,她已经是我们的邻居了。”
“她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就很少出来了。”
“那你就更应该去邀请她了。”萨姆说。
梅丽德丝下楼了,去邀请佩妮一起看球赛。两分钟后,萨姆的手机铃声响了。
“我知道你坐在椅子上不想起来,”她说,“但是,你现在必须给我下楼。”
* * *
佩妮的公寓就在两层楼之下,跟莉薇的公寓几乎一模一样,相同的布置、相同的厨房、相同的阳台、相同的落地窗,连窗外的景色都是相同的。但实际上,窗外的景色是否一样,萨姆也只是推测,因为佩妮在所有的窗户上都挂着厚厚的深绿色天鹅绒窗帘。一走进房间,他感觉自己的瞳孔都缩小了。造成房间里一片昏暗的原因不仅仅是厚厚的窗帘,还有阴沉的灯光、深金色的墙纸、褪了色的深蓝地毯和覆盖在一切物体表面的灰尘。两张皮椅子已经破旧不堪,沙发上垫的坐垫满是补丁,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两张木桌更是陈旧,上面的木纹都已经被磨得又平又滑。桌子上、椅子上、沙发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没洗的脏盘子。厨房的台面和水槽里堆满了空的罐头、空的速冻食品袋、空的奶酪盒、空的冰激凌盒。房间里密密麻麻都是一堆堆的衣服——有佩妮的,也有她丈夫的,萨姆只能见缝插针地寻找落脚的地方。卧室里也是一样的情形,到处是衣服、碗盘、水杯、药瓶、脏的毛巾和床单、旧的杂志和堆满灰尘的书。卫生间的门口是一沓她丈夫葬礼那天的日程安排表,上面的日期是莉薇去世前的两个月。梅丽德丝和萨姆对看了一眼,都觉得心里一沉。
“对不起,家里有点乱。”佩妮一边道歉,一边随意挥了挥手,她一只脚上穿着网球鞋,一只脚上穿着拖鞋,身上穿着雨衣,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没想到会有客人来。”她说得很轻松,就好像家里并不是特别乱。是在她丈夫去世之前,她忙于照顾丈夫,就已经无暇顾及家务了呢?还是在她丈夫去世以后,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收拾房间了?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梅丽德丝对佩妮说,他们出去一下就回来,说完拉上萨姆就走到外面,“我想带她在外面吃顿饭,然后再去看球赛,你留在这里帮她打扫收拾吧。”
“怎么收拾?”
“拿点消毒水,拿些垃圾袋来,该扔的扔掉,该整理的整理。”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梅丽。”
“她是我外婆最好的朋友。她有儿女,但他们都住得很远。我也不记得他们住在哪里了,她实在不适合……我们不能把她这样一个人扔在这里。”
“确实不能。”萨姆表示同意。
“所以,你是愿意待在这里打扫卫生呢,还是愿意带她去看棒球赛?”
“还是打扫卫生吧,不过你要给我买回来点花生和饼干来。”萨姆说。他拿来垃圾袋和打扫的工具,便开始埋头苦干。
佩妮很高兴和梅丽德丝一起去看了球赛。球赛后,她们早早去吃了晚餐,然后又去商店买了很多东西。只要是有梅丽德丝陪着,佩妮去哪里都开心。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萨姆已经装满了十五个垃圾袋,并把没有扔掉的东西进行了分类。客厅里的一堆衣服全是佩妮已经去世的丈夫阿尔伯特的,卧室的一堆衣服全是佩妮的。厨房旁边的一堆是杂七杂八的文件,旁边还有一堆是萨姆认为有收藏意义的纪念品。卫生间门口的一堆基本上是垃圾,但萨姆也无法确定,它堆得就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经过萨姆的一番努力,房间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