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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的办公室在这座城市某个陌生的角落里,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下面是一家小旅馆、一个厨具展销厅和一家有百叶窗的土耳其餐馆,门口挂着深紫褐色的帘子。办公室在二楼,几扇宽大的窗子俯瞰安静的大街,房间里摆着很多兰花,这些盆栽兰花在这个干燥的冬季竟然奇迹般的生机勃勃。
“进度怎么样了?”维拉抱着一种困惑不解、“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态度。婚礼策划是她的职业。她的工作就是让事情看上去似乎不可能完成。
沙拉并没有把维拉看作某种专业人士,比如机械工或水管工,替她解决她解决不了的问题,而是把她当作临时帮手,就像露露请来的包办宴席人员:帮她做她有能力但是没时间干的活儿。“进度不错。”沙拉告诉维拉。她没有说谎。她觉得一切都挺好。
“我们这边一切都很顺利。”维拉说。她们坐在一张小圆桌跟前,桌子上放着一把茶壶和几个小茶杯,就像小姑娘过家家开茶话会似的。这地方到处都是这种俗气的摆设品:矮椅、咖啡桌上摆设用的画册、兰花陶土盆下面的小圆垫以及其他用来吸引普通新娘的东西,吸引来到维拉办公室的新娘。
“很好。”沙拉说。桌子上放着一沓便签纸和一笔筒削好的铅笔,以备她做笔记用。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做笔记的。
“要不我们先从品尝蛋糕开始?”
“很好。”沙拉又说。她原以为桌子已经摆好了蛋糕。她很不耐烦。她不喜欢跟维拉在一起:她总觉得对方那种貌似感同身受的样子后面隐藏着什么东西:高高在上、怨恨讽刺,说不清楚是什么。不过,她效率很高,很快就消失在后屋去拿蛋糕样品了。
有香草蛋糕,中间夹着薄薄一层覆盆子;有巧克力蛋糕,上面铺着一层咸味碎坚果;有椰子蛋糕,散发着香蕉的香味;还有一种巧克力薄荷蛋糕,吃起来像女童子军饼干。这些蛋糕都不错。沙拉喜欢甜点,但是,过圣诞节的时候还要时刻想着自己的饮食控制计划十分辛苦——“节食”这个词叫人听着就厌恶。这会儿大下午的,坐在二十五号街这栋奇怪的房子里,一口气吃掉七块蛋糕似乎很疯狂,不过你只能听之任之。圣诞节那天,她吃了露露做的番木瓜甜食,虽然味道不怎么好;此外,她还跟罗伦去吃了一顿容易发胖的大餐,以庆祝她们自己的节日。
圣诞节大餐已经是她们的惯例了:只有她们两个人,交换礼物,喝得醉醺醺的,聊聊八卦,然后回归家庭和工作。海岛旅行回来过了两个星期后,她给罗伦发了短信,互相开着玩笑;其实她还是很——用“生气”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应该用其他词来描述这种感受。但是,传统就是传统。罗伦肯定也这么认为,因为她们订好了计划,并如约在翠贝卡一家酒吧见面了:白色横条瓷砖、留着络腮胡子的调酒师、一美元一碟的牡蛎特价菜。
“我都不知道牡蛎有什么好吃的。”罗伦无聊地抚着凳子说。她蓬松的大衣挂在椅背上,占了不少地方。
“牡蛎给人感觉有点儿色情,对吧?”沙拉做了个鬼脸,“我觉得人们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因为它看上去很高深似的。”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沙拉耸耸肩。“反正总会来的。”
“我有个好主意。事实上,我早就等不及告诉你了。我要面对面跟你说。你准备好了吗?”
沙拉点点头。
“是这样:预演晚餐[1]我想我们可以搞点儿与众不同的安排,大体上是相对于婚礼的。比如说,不要精美的饭菜,不要座位牌,不要桌布,就只要开心,只要灯光,只要喜庆,只要好吃,只要墨西哥风情!”说到这里,她得意地停顿了一下。
“我已经给本塔哈打电话了。”罗伦接着说,“他们有包间,能轻轻松松容纳四十个人,我们把菜单也定好了。有墨西哥煎玉米粉卷、墨西哥鳄梨酱之类的东西。我想着,婚礼前夜不能太疯狂,所以就定了墨西哥油条做甜点。”她把手伸到挂在椅子背后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沙拉。“这是我们订的菜单。你可以取消自己不喜欢的菜。要是你不喜欢这个安排,可以全部取消。我交了押金,不过押金可以退。所以你要是不喜欢这样安排尽管直说。”
沙拉十分意外,她接过纸条,却没有去看,而是抬头看着罗伦。罗伦旅游回来晒黑了。“你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预演晚餐是由新郎家安排的。露丝也有计划,我记不得她具体怎么说的了。不过,你的计划显然比她的计划强一百万倍。”
“管它什么严格意义不严格意义呢。”罗伦耸耸肩。“别担心你未来的婆婆。我去跟丹说。我会把什么都安排妥当的。只要你喜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