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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完,维尔莉特纤瘦的手指合拢在一起,指尖相触,呈尖塔状。她看了看壁炉架上老式座钟的时间,然后说道:“不过,你在与埃文接触时,必须格外地小心。他有时候会非常固执,太过坚持自己的看法。”
“咳!”海伦突然打断了谈话。
“谁呀,埃文伯伯吗?”汉娜突然再次穿过房间。两位女士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没什么,亲爱的。你不是去骑马了吗?”维尔莉特又瞟了时钟一眼,撑直上身坐了起来。海伦探出身子看向前门。我的脉搏加速起来,推测埃文·哈尔可能就快到了。
汉娜走到泳池上方的门旁边,从衣帽架上拿起一顶粉色的迷彩棒球帽,慢悠悠地朝我们这边走来,说道:“我忘了拿帽子。”
“玩得开心点。莫莉会过来打扫卫生,我们去医院之后,你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她好了。”
“我不需要保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维尔莉特皱起眉头,说道:“别这么暴躁,汉娜。这样可不好。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她努力让自己坐得更直,费劲地扭转身体看着她的重孙女。可是,就连这么点尝试似乎都有些难为她。照看十一岁小孩的任务实在不该托付给这位重病缠身的女士,她根本就无法胜任。
汉娜一只脚点在地砖上,歪着脑袋,深色长发垂下来,搭在运动衫的肩部。“我在想,珍妮·贝丝没准会想去看看‘黑莓’。”她满怀期待地看向我,“你喜欢马,对吧?”
我正要张嘴回答,却被维尔莉特抢先了:“她是过来谈工作的,宝贝。你出去骑马去吧。”
“和埃文伯伯有关的工作?”
“汉娜!”
“我就问了一个问题而已。”
“听话,否则你只能待在自己屋里,不能到外面跟‘黑莓’好好玩了。”
“你要问他关于那本书的事情吗,像你在海伦太姑婆店里说的那样?”汉娜没理会太奶奶的话,一直看着我这边。
“汉娜!”两位老人同时斥责道,声音响彻天花板。
“没关系。”我感觉事态即将陷入某种尴尬境地。这种事在这里经常发生吗?
“算了。”汉娜不再追问,闷闷不乐地走开了。我们三个一直看着她穿过玻璃门,爬上石阶,进到院子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抱歉,”维尔莉特无力地躺回椅子上,“她是个好孩子,不过也挺会气人的。她在这里太寂寞了。”
“她想她妈妈了。”海伦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父母离婚,她妈妈不想要监护权。她搬到纳什维尔,去追寻什么梦想了,至少她是这么说的。”
一股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感觉如此急剧而又强烈,使我毫无招架之力。我记起那天早晨醒来,祖母坐在妈妈平常的位置对我说:“你妈妈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说明。
“你长得有点像汉娜的妈妈,”海伦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那可能就是她会有这种表现的原因。”
我一下子哑巴了。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维尔莉特又看了看座钟上的时间,说道:“不知道埃文现在到哪儿了。”
我挪动身体,坐到座椅边上说:“其实,我倒是不介意去看看汉娜的马。我还挺想去的,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这么玩。不过,我们骑的基本是猎浣熊的骡子。我们家当时养了那种骡子来卖。”硬要说的话,饲养猎犬和骡子可以算是我们家的家族产业了。
“行,你去吧,”维尔莉特示意让我出门,“等埃文来了,我们会先帮你提几句,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我顺势从屋里出来,沿着汉娜刚才的路线,穿过玻璃门,绕过泳池,走上平整的石阶。台阶旁边,有一个顺坡而下的水景装置,一片秋叶偶然掉落其中,顺着水流一路翻卷而去。花园各处保持得十分整洁,落叶残渣已被细心地清理干净。很显然,这个家除了女佣之外,还请了一名园丁。
我再次猛然醒悟,从种种表象看来,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生活,简直堪称完美。人们很容易仅凭远处观察到的表象,而对他人的家庭生活妄作臆断,认定那就是其实际情况的真实写照—以为华丽的外观和一尘不染的窗户就等同于完美的家庭,然而事实却往往只是金玉其外。
苦难自会降临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只不过自身的不幸更容易让我们看清。
我走进马厩的时候,汉娜已经系紧马鞍,正准备骑上去。
“嘿,你来了!”她说完,解开绳扣,抓住缰绳,牵着那匹马,“这就是‘黑莓’。它本来是埃文伯伯的马,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会好几样把戏,比如鞠躬、用一只脚计数,还有躺下。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把它牵出来表演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