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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放映室,麻木地坐到躺椅上,电影此时已经开始,埃文·哈尔构建的奇幻世界在大屏幕上亮了起来,我努力投入剧情,尽量让自己放空。《时空过客》这部电影,先不说别的,倒是逃避世间烦扰的理想之选,就像我小的时候,缩在祖母家的冷藏屋后边看书一样。

如今重看这个故事,我终于领会了自己少年时期深受触动却无法诉诸语言的个中深意—时空过客,虽拥有超能力,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群囚徒,就像当时的我一样。那批率先抵达地球的精锐战士,既受困于地球上的有限时空,还要遭受暗黑一族带来的威胁,永远无法过上平和的日子。更为不巧的是,他们经常与人类坠入爱河,因而不得不承受干扰人类社会正常秩序的风险。带领人类恋人穿越时空是受到明令禁止的事情。一旦被暗黑一族发现,时空过客就不得不通过时空门离开,而他们的人类恋人则会被抹去记忆,孤独地留在这地球上。纳撒尼尔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安娜,他不希望抹去她的记忆,但也没法让她和自己一样长生不老。无奈之下,他只能违背第一定律,带着她在不同时空中奔逃,逃离暗黑一族,躲避他所在部队的守卫者的追捕,最后甚至加入了那些为爱而战的“叛变者”队伍。

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像“武士周”营区的那些人一样,盼望着能够穿过神奇的兔子洞,将所有一切抛在脑后。我希望能生活在魔幻世界,在那里,爱情比其他任何事都来得重要。这种情形在现实中怎么也不可能吧?根据我自身的情感经历,爱情便好似葛藤一般,起初攀附于寄主,慢慢将其置于其控制之下,最后彻底将其扼杀。

这观点实在有些愤世嫉俗。变成这样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我也想成为一个能宽恕他人,信赖他人同时愿意了解他人的人,不论过去曾发生什么。

接受科拉尔·瑞贝卡的邀约会不会就是这关键的第一步呢?我是否有勇气踏出这一步呢?然而聚会偏偏选在教堂花园里举行。我多年没有见过的圣徒兄弟会和其他家庭成员都会在那里。男人们很可能会对我置之不理,女人们则会互相交换谴责的眼神,在她们布置台面的时候,在她们刻意用吟唱式嗓音交头接耳的时候,并且时刻保持愉悦的表象,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深知,做不到这一点便会立即遭到指责,首先来自她们的家庭,接着或许还会在长者会议上被点名批评。

那样的情形我现在还看得下去吗?我还忍受得了吗?乔伊葬礼上那三个小时几乎已是我的忍耐极限,若是再久一点,我估计会原地爆炸,将流弹片炸得四散开来。

影音室门口的感应装置突然响了,屏幕上蹦出来一条通知:车库门。

汉娜立马换掉电影,跳下座位跑过去把《时空过客》的DVD放回盒子里。她把盒子塞到一堆杂物后边,扑通一声坐回原位,脸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等他什么时候出门了,我再把东西放回办公室就行。”

冰冷的现实如橡皮筋一般狠狠抽在我身上,“你是从他的办公室里偷拿出来的?”

“没事的。”她晃了晃下巴,这样子与其说是小女孩,倒更像个青春期少女,“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是未经许可做出这种事情,那可就有关系了。你只说你伯伯不喜欢那些电影,可没说你根本就不该去碰那些碟片。”

她翻转身体,侧身靠在躺椅上看我,深色长发披散在椅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规矩了,我爸爸根本就不在乎。”

“可这里是你埃文伯伯的家。”我站起来,快步踱到门口,又踱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哪种下场会稍微好看一点呢?是悠闲地坐在这儿和汉娜看电影时被他发现,还是在去往最近出口的路上让他给截住?

汉娜晃动着跷起的双脚,来回拍打着躺椅扶手,“那个……你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埃文伯伯不用,呃,没有必要再让他心烦了,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他了。等我爸爸回来,我会自己直接和他说,他会过去把马给弄回来的。”我几乎能看出她藏在表象底下的强硬态度了。这可不是两三个小时以前,恳请我不要把她单独留在这里的、那个惊慌脆弱的小女孩。

“确定是你伯伯回来了吗?”我看了看楼梯口,目前还是空无一人。她怎么知道是谁回来了?

“没错,我爸爸从来不把车停在车库里。应该是埃文伯伯和太奶奶,我打赌,他们是在她做完治疗以后回来的。”

好吧,冷静下来,冷静,冷静。你到这儿来是有正当理由的,而且你还有些话要告诉这个人,“汉娜,我不会对你伯伯撒谎的。”

“你用不着撒谎,只要别告诉他就行。我爸爸会把马弄回来的,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