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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薇尔达家开车回来的路上,山间已刮起了飒飒凉风,没等我赶回木屋,冷森森的细雨便又落了下来。我不敢在这种天气贸然尝试屋后的车道,只好弃车徒步,向下走去,顶着夜色,撑着雨伞,一步步艰难前行,泥浆透过靴子的接缝处渗了进来,我就要被这最后一根稻草给压垮了。唯一的照明工具只有我的手机,脚下时不时地会被石块绊到,或不小心溜进雨水冲刷而成的小水沟里。“星期五”一直黏在我的脚边前行。
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若不是因为时间太晚,没办法在今晚赶到机场,我肯定早就已经上路了。
在我心里,我已经回到了纽约,回到了我那就好像穿惯的旧鞋般令人心安的日常生活里。
一道闪电照亮院子,将天空撕裂开来,狂风从湖上奔袭而来,把我的雨伞吹得翻了个面。当我磕磕绊绊地走上门廊时,全身已被雨水淋透,湿发搭下来遮在眼前,心情变得十分恶劣。“星期五”疯了似的使劲刨门,急着想要赶紧进屋。
“等一下!”我四处摸索钥匙,按下了门廊灯的开关。灯泡闪烁不定,照见了我离开之时并没有在那儿的一样东西—一个棕色长方形……似曾相识的东西。是一个信封,不过这次是被卡在金属质地的“欢迎”牌子后边。我用两根湿答答的手指把它拿进屋里,小心地放在咖啡桌上,然后冲进浴室,哆嗦着换上运动服和干袜子。
为什么,突然之间,在静默了三天之后又来了一封新的?到底是谁送过来的?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假如埃文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我之前所读的那前八章显然已是全部内容。
“星期五”似乎也觉得奇怪。我回到起居室时,它正站在那里,前爪搭在桌上,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在信封周围嗅来嗅去。
“里面是什么呀,‘星期五’?”这个信封很薄,也很轻。没准这次真是木屋的租房账单。
我打开封口,朝里边瞄了一眼,又用拇指撇开纸页,看见了一行接一行的文字。可以肯定,绝不会是租房账单。这应该是书稿。可是怎么会……那又是谁写的?
我突然感觉一阵诡异,好像正在被谁监视。我把木屋的角角落落还有各种隐蔽空间全检查了一遍,又爬上梯子往阁楼里看了一眼。除了意外出现在门廊的这个信封,其他地方都和我离开时一个模样。
为什么还有人在玩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这个人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一整天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这神奇信封的出现犹如清香一般弥漫在空气里—令人难心抗拒,心向往之。我陶醉在这种氛围中,看着一沓纸页从信封里滑落出来。
“第十五章?”
“星期五”竖起一边耳朵,歪了歪脑袋。或许就连它都明白,接下来应当是第九章才对。或许就连它都明白,若照埃文所说,我手中的内容应当并不存在。
这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书稿?其实和《守护故事的人》根本毫无关系?
至少页面排版看起来就很不同。页边距窄了,字体也变了样。纸张因年代久远已呈深褐色,变得十分硬挺。最上面几页纸的边沿都被虫给蛀坏了。我看出来了,这些是用老式打字机打出来的。薇尔达·卡尔普就是用那样的打字机,一年又一年地,敲打出她登在报纸上的专栏。我抚摸纸张背面,感受印在上面的凹痕,仿佛能听见每个手指因为力道不同,敲击纸面时发出的不同的声音。
作者在第一页列出了这部分稿件的章节序数和标题。
第十五章 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