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预选 女武神的骑行(第3/5页)

在那四十分钟里,观众和舞台都是属于我的,大家都在注视着我,听我演奏。

这么一想,又开始雀跃不已。

此时,某位同学苍白的脸掠过他脑海。

常常有人说,你很有才华。

你是明星,什么都有。也有人这么说。

在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在茱莉亚,他们都带着一脸羡慕、忌妒和感叹这么说。这么说的人也都各有各的才华,技术上跟自己几乎没有差别。

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应呢?

是应该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自己还不行,还是应该表示感谢呢?

两者都令马赛尔感到不舒服。

每个人每一天都要对周围的人说很多话。确实,自己是引人注目的。应该是自己身上某些地方与常人不同,表露在外。

但是,那都是别人给自己的评价,并不是自己给自己的评价。他对于自身尚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更别说他人了。

所以,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还只是以微笑回应。什么都不说。不做任何回应。这是他想表达的自己的态度。

不过,刚开始弹钢琴的时候,马赛尔就知道,自己想表现的东西,他都能表现出来。和亚夜一起联弹《茶色小罐》的时候,磕磕绊绊地弹奏莫扎特的小步舞曲的时候,他直觉上知道,自己以后,肯定可以随心所欲表现自己想要表现的东西。

所以,正式开始上钢琴课以后,技术上他马上赶上了别人。就像回忆起了自己本来就知道的知识,马赛尔一个接一个地掌握了新技巧,理解了乐曲,也学会了其他的乐器。他听了各个种类的音乐,拼命吸收音乐,简直到了自己的脑袋都装不下的地步。

真不可思议,马赛尔这孩子。

纳撒尼尔·席尔伯格曾经这么感叹。

你不是早熟,也不是神童。

那我是什么呢?

马赛尔不由得问道。

你懂音乐,从一开始。

纳撒尼尔轻轻耸耸肩膀。

很久以前,日本有一位出色的雕刻家。

纳撒尼尔忽然开始讲故事了。

他留下了好几尊出色的佛像,现在成了国宝。据说,他雕刻的速度非常快。他毫不犹豫,速度快得就像手赶不上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某天,有人问他,为什么他雕刻的速度这么快呢?他说,我并不是在雕刻佛像,我只是把埋藏在木头里的佛祖挖出来。

看到马赛尔,我就想起了这个故事。你本来就懂音乐。也许,并不是我们在教你,我们只是让你回忆起你身上本来就有的东西。

马赛尔听了这个故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记得,纳撒尼尔看到自己的表情,轻声笑了。

现在想起来,那是对马赛尔最大的赞许。光是想起来就令他感激万分,当时自己却并没有听懂。

当时纳撒尼尔的笑容,还留在自己脑子里。那是一个神秘的笑脸。

你还不明白吧。没关系。他的笑容好像在这么说。

当然,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完美无缺了。自己还是个粗糙的胚胎,还有许多地方有待训练加深。就算花一辈子去努力,也不一定能达到目标。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但是,现在,我能做到一些事情。

马赛尔有一种奇妙的确信。

现在的我能做到的事,就是上天允许我做的事。一定能做成。反过来说,现在做不到的事,就是我没有被允许做的事。

这种想法也许有点傲慢,但对马赛尔来说极其自然,是对自己不折不扣的真实客观的评价。

马赛尔唯一无法理解的,是其他人似乎并没有自己这种感觉。担心记不下谱子,担心上场时忘记旋律,担心自己弹不好。其他人似乎时常有这种不安和恐惧。他们有压力,也对舞台心怀恐惧。他们不像马赛尔那样,对自己充满自信。如果说这就是才能,那也算是一种才能。

舞台监督田久保如同一个影子站在侧翼,对着马赛尔露出平和的笑容。

世界上每座了不起的音乐厅,都有一个了不起的舞台监督。他们的名字流传在音乐家们之间。田久保的名字,他也听过很多次。据说,好的舞台监督,光是看到他的脸,就会平静下来,感觉自己会呈现出出色的演奏。

马赛尔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那种平和稳定、不即不离的态度,同时又让音乐家们感到他从心底与他们同在,信赖他们,鼓励他们,自己将全力支持他们。

真幸运。

马赛尔感到一种充实感。

在这出色的音乐厅,由出色的舞台监督送上舞台,自己真是幸运。

“到你出场了。”

总监对着马赛尔点头示意。

马赛尔也对他点点头。

“祝好运。”

第一次预选的时候,他也是对自己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