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泳衣

水着

昨晚的雨停了,信代走到院子里晾衣服。随着每一次的降雨,春意愈加盎然,不知不觉樱花开了又谢,转眼到了新绿的季节。在很久没有收拾的这个院子里,也长出了各种不知名的黄绿色的树叶。

阿治刚起床,穿着睡衣径直走进院子里,哼着《还有明天》的歌,摘了一颗新结的草莓送进嘴里。

“昨天‘乐趣’吵死了。我脑子里一直响着《还有明天》这首歌。”

昨晚,后面胡同里的小酒馆好像有一个公司新职员的欢迎会,喝醉的男人们反复高唱着《还有明天》。

“现在是五月黄金周了……外面热闹着呢。”

信代说,她正把有里尿湿的被子晾在屋檐下。

“真会玩儿,那些上班族……”

阿治在自己的脖颈儿上狠狠拍了一下。

“靠……”

“蚊子?已经有蚊子了?”

阿治含糊应了一句,去追赶蚊子。他跑到有个晾衣场的旧院子后面。

“诶?”

“嗯?”

“你知道这里有个水池吗?”

阿治问,他用手指着的栅栏旁边有一块用石头围起来的圆形的洼地。洼地里埋着土、碎瓦片,仔细看的话,围着的石头是用混凝土固定着的。

“说是爷爷从前养过锦鲤。”

这是信代从初枝那里听来的。

“这么小的地方怎么养鲤鱼啊……肯定是奶奶瞎吹的。”

阿治用下巴示意睡在佛堂的初枝。

在这个家里,过去初枝比谁起得都早,但最近她睡到中午的日子增多了,今天也还没出被窝。

“不过,这一片好像全都是爷爷的土地。”

信代环视了一下将这个家包围起来的高层建筑群。

“谁还记得这些,不管奶奶怎么说……”

丈夫投准大豆赚了一大笔钱时,有专用的司机开车、在轻井泽买过别墅……初枝记忆中的那些故事,和她现在所处的境地堪称天壤之别,让人没有一点真实感。虽说初枝并没有老年痴呆,但她所说的故事,很多地方不符合逻辑,所以无论阿治还是信代也只是姑妄听之。

“这怎么就治不好呢……”

信代把留着尿迹的被褥挂在晾衣杆时,发现了坐在套廊里的有里。有里带着一脸愧疚的表情仰视着信代。

“这个……真是有里?”

信代故意把脸凑到被褥上,狠狠嗅了几下,将吃惊的目光投向阿治。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怀疑谁呀……”

信代想看一下阿治的屁股上是否被尿弄湿了,让他转过身去嗅了嗅。

“够了吧,蠢货。”

两人嘻嘻哈哈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此时,正在起居室里看电视的祥太飞跑到套廊上。

“快来看,有有里,电视里有有里。”

一瞬间,阿治和信代对视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后,匆忙从套廊跑回屋子。

“快看!”

祥太手指电视机。电视里正好在放有里在保育园的表演会或什么场合表演呼啦圈的镜头。

“东京都荒川区,今年2月有1名5岁的女孩失踪。女孩名叫北条树里。由于女孩忽然不再来保育园,出于担心,所长通知了警察署,事情由此发现。警察署已经开始公开调查。树里酱平时可能受到虐待,警察要求父母配合自愿调查。”

在气氛紧张的旁白和颇像刑警剧的音乐烘托下,这一“事件”被报道了出来。

“你看……电视里说你不叫有里,叫树里。”

初枝先是为名字大吃一惊。跟在两人身后进屋的树里轻轻点了下头。

电视里男主播和教育评论家开始讨论为什么父母两个月都没有报警寻人。

父母好像对保育园和周围的人都解释说去了亲戚家。

“大家肯定觉得是父母杀了孩子。”

活该!信代想。

“麻烦了……麻烦了……”

阿治终于发现,自己的冲动带来了这么大的后果,他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大哥,现在明白了?”

初枝把大家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阿治走到树里身边,抓住她的两个肩膀,凑近她脸蛋儿。

“……有里,一个人能从这里走回家吗?”

信代走到阿治身边坐下,正面望着树里的小脸蛋儿。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怎么办?你想回家吗?”

阿治本人闯的祸,却让树里来决定。

“你想待在这里吧……有里?”

信代推开阿治,摸着树里的头发问道。

树里交替地看着两个人的脸,思考着该怎么说,当她一听到信代问“想待在这里吧”,马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直要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话,还是改个名字吧。”

坐在套廊上的初枝抬头看着信代。

“说的是。”

信代手持剪刀,动作笨拙地为树里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