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不关风和月 ——《尘世•挽歌》读后(第2/2页)
面对野夫,以及野夫的至亲乡邻难友,面对他们经受的非人苦难和不公遭遇,我,我们——这些太平中人,不知作何感想?他们反复咀嚼磨难,吐露一缕香魂,而我们中的不少人正混沌而不自知,奔波挣扎于熙攮求利、蝇营狗苟的大道上,与其相比,是不是有点儿愧怍,耻于直面和正视?提高一点尺度,我们这个国度的很多过来人,尤其是那些曾经为虎作伥,至今依然掌握权柄的过来人,是不是可以扪心自问,俯首忏悔,认定自己的罪恶,从而力求在心灵里洗刷?当然,现世当下,篱笆还是那个篱笆,辘轳还是那个辘轳,我们仍然摆脱不了内心深处的恐惧,来自无物之阵的恐惧,来自有物之阵的恐惧。如果深究,我们的道德环境就是如此错综险恶,所以我们希望无论公民个体,还是整个社会,都找到一条自由、理性的道德改善途径,比如真正法治,比如自由教育,比如政治改革,使我们以及后代不再活在浓重的耻感、罪感之中,尤其不要遭受恐惧的折磨。
曾在网上问一见过野夫的朋友,野夫这人怎么样?朋友答曰:比较张扬。我想,真正的男子汉自是敢笑敢骂,敢爱敢恨之人,在这样的犬儒时代,张扬一点又何妨!欧阳修有词云: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大凡尘心未了,六根难净的世人,都是情痴。此情有恩爱仇恨,有的是风花雪月,有的是关山万重,那么家毁国殇之痛,无疑属于后者。此恨不关风月,此恨绵绵无期。看到野夫、廖亦武、余世存等一代才人志士落魄江湖,隐聚山林,说文解字,思亲忧国,我就不由地想起了1700多年前的竹林七贤。为了精神自由,为了民生多艰,他们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一种和流俗迥异的生活方式和思考路径,很显然,这是一种夹缝里的生存,这是一种磐石下的绽放。阮籍说:“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人。”“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嵇康也说:“恋土思所亲,能不气愤盈?”“愿与知己遇,舒愤启幽微。”龙蛇各行,龟鳖同路;言有听者,字有观众。我辈心有戚戚,肝胆相映,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正是此理。
野夫古典文学素养较深,诗词歌赋偶露峥嵘。尤其经历牢狱之灾,目光气度自是不凡。读着他的心迹史志,很是回味其中语词的朴质雅致,时而作金石铿锵之声,时而如山溪哗然而下;又浸淫其中情绪的跌宕错落,时而有撕心裂肺之痛,时而有感天动地之哀。文有大美而不扬,世有大美而不言,就我个人来说,野夫的文字,直令我茶饭不思,牵肠挂肚,哪怕它是令某些人闻之色变的禁书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