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副业的终结
那一年以及后来的那几年在我清晨工作以后,我们有好多次一起去看赛马,而哈德莉很欣赏赛马,有时甚至可说热爱。但这并不是在最后那片森林上方高山间的草地上的攀登,也不是走回到我们寄宿的那小木屋的那些夜晚,也不是跟我们最好的朋友钦克一起翻过一个高山隘口进入另一个国家。那也不是真正的赛马。那是在马身上下注赌博。但我们把它叫做赛马。
赛马从未在我们之间造成过隔阂,只有人才能做到这样;但有很长一段时间它紧紧地待在我们心中,像一个要求极高的朋友。这是对待它的宽宏大量的想法。我,这么一个对别人及其破坏性一向持非常公正的态度的人,能容忍这位最虚伪、最漂亮、最令人兴奋的邪恶而苛求的朋友,这是因为能从它那里获利。但是要从中获利,就需要把全部工作时间都投入怕还不够,而我没有时间这么干。但是我给自己证明赌赛马是正当的,因为我写过它,尽管到头来我写的东西全丢失了,只有一篇写赛马的短篇小说因为在邮寄途中而侥幸存留了下来。
如今我更多的是独自一人去看赛马,我聚精会神地投身其中,陷得难解又难分了。在赛马季节,只要有可能,我在奥特伊和昂吉安两个赛马场都赌。要克服不利的条件,明智地赌赛马,是一件要搭上全部时间的工作,而即使那样你也赢不到钱。这不过是纸上谈兵如此这般而已。你可以去买一张赛马报,它就能告诉你这些。
你得从奥特伊的看台最高处观看一场障碍赛,还得很快登上高处,才能看到每匹马是怎么跳的,看到那匹本该取胜的马却没有获胜,并且看出为什么或者它是怎样没有做到它本来能够做到的。每次你押了一匹马,你注意那赌注与赢款之间的差额和赔率的一切变动,你还得了解那马这会儿情况怎么样,最后还得知道马房的训练人员要在什么时候让它试赛。遇到它试跑时,它可能总是被击败;但是到那时你就应该知道它获胜的机会如何了。这是一件苦差事,可是在奥特伊每天观看他们赛马是绝妙的,如果你能到场的话,看那些骏马在进行公正的比赛,你就开始熟悉那片场地,如同你以往熟悉的任何地方那样。最后你认识了很多人,骑师、驯马师、马主人以及许多马和许许多多的事儿。
原则上我只在认准了一匹马时才下赌注,但是有时候我发现有些马没有人信任,除了那些训练和乘骑它们的人,但我在它们身上下注却一次又一次地赢了。最后我停手不干了,因为花去的时间太多,我陷得越来越深了,对于在昂吉安发生的一切和在无障碍赛马场上发生的一切也知道得太多了。
我不再去赌赛马了,这时我感到很高兴,但是它留下了一种空虚之感。那时我懂得了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旦停止了,总会留下一种空虚之感。如果那是坏事,这空虚之感就会自己填补起来。而如果那是好事,你就只能找一个更好的来填补。我把赌赛马的本钱放回到总的积蓄中去,感到轻松愉快。
我放弃赌赛马的那天,过河到塞纳河的对岸,在那时设在意大利人林荫大道的意大利人路的拐角上的那家抵押信托公司的旅游服务台前碰到了我的朋友迈克·沃德。我正把赌赛马的本钱存进去,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没有把这笔钱转入支票户,尽管我脑子里始终记得有这笔钱。
“想去吃午饭吗?”我问迈克。
“当然,小伙子。着啊,我能陪你一起去。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去赛马场吗?”
“不。”
我们在卢瓦广场一家非常出色的普通小酒馆吃午餐,喝着绝妙的白葡萄酒。广场对面就是国家图书馆。
“你一向不常去赛马场,迈克,”我说。
“对。有好久没去了。”
“为什么就此不去了?”
“我不知道,”迈克说。“不。我当然知道。凡是得下了注才能得到刺激的都是不值得一看的。”
“你就此不去看看了吗?”
“有时也去看一场大赛。有良种的骏马参加的比赛。”
我们在这家小酒馆自制的好面包上涂上猪肉酱,喝着白葡萄酒。
“你过去对那些骏马很关心吗,迈克?”
“啊,是的。”
“你看比这更好的是什么?”
“自行车赛。”
“真的吗?”
“你不用下赌注。你会明白的。”
“跑赛马场得花费很多时间。”
“花得太多啦。占去了你所有的时间。我不喜欢那儿的人。”
“我过去非常爱好。”
“当然。你现在能对付得过去?”
“行。”
“不再去赛马场是件好事,”迈克说。
“我已经不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