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扎 行走中的梦想(第2/3页)
拉康镇只有一条斜坡上的街,临街都开着批发店,这是生活在周边偏远的人的购物聚点,很多不丹人也会翻山越岭过来进货。我们进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住进了镇政府的招待所,我们住的居然是一间二室一厅的家居房,招待所雾气腾腾的,餐厅里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地喝着酒,估计其中也有厨师本人,因为我们被告知已无饭可吃。沿街找到的小餐馆也马上要关门,好心人指点给我们一个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院子深处的不挂牌小馆。
“馒头……”站在二楼的人唤出了餐馆老板娘。
院子很是杂乱,瘦小的老板娘边跑边抱歉似的笑,把我们引进一楼最右边的屋子。屋里也很杂乱,一个大双人床摆在窗边的一角,床里面推着衣服,一床单人被铺在床的一边。一进屋,她的笑容里更多抱歉了,把挂在绳子上的衣服拉到一边,指着床四周堆着的菜和肉让我们点。屋子外面搭出一个小木板棚,里面搭起了三个灶,四周都透着光,地上滩着水,她站在砖头上炒菜,转头相见,笑着解释没办法。餐厅紧临着卧室,从房顶到三面墙都用闪亮的蓝格子塑料布贴起来,沿墙摆着三张餐桌,屋中央有一根很粗的柱子,灯光从正顶往下照在柱子边的餐桌上,房间的四角消失在阴影里,这样的情景,让人感觉到一种近于荒诞的浪漫情调和一股想要摆脱荒凉而生出的活力。
菜做得非常地道。做完饭老板娘趴扶在高椅背上,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深浅的斑,沧桑却又有着异常突出的清纯痕迹,在偏远地区时常能见到这样的女人,敏捷好奇憔悴又羞怯。老板娘是离成都不远的一个镇的人,8年前先是到了拉萨,后来辗转到拉康小镇,开始只是做馒头卖,时间长了不知道她名姓的人就都喊她“馒头”,出来这么多年,她讲的话还是川普。
“结婚几年生了两个女儿,老公在外面打工跟别的女人跑了。感情上受了伤害,娃要养,自己要活,又想要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跑得远远的,啷个想到跑得个么远哟……”
她说这些的时候你甚至看不到她有一丝的悲伤,清纯又沧桑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好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待得时间长了也就有了些朋友,镇上的人又都喜欢她做的菜,慢慢的她也就没觉得太辛苦,逐渐地融入了当地的风俗和生活,当地人过的节她也跟着过,去寺院转转经,跟相识的人一起吃喝玩乐。她到过不丹的边境,她说那边的苹果虽然很小,可是特别好吃,风光和这边倒是差不多,反正到处都是大山。她一直想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接到身边,几年没见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了,听家里人说学习成绩都不错。可能都是她每天想的事,说出来毫无感觉,听的人倒是很觉心酸。
老板娘说经常会有不丹人过来做生意或者朝拜,刚说完就进来了七八个男人,其中一位是结着红缨束长发的典型藏族人装扮,他坐下来就一直摆弄手中看起来刚买的红色台灯。面容英俊仪态端庄的青年,用流利的汉语自我介绍是不丹的喇嘛,带着几个人来这里朝圣和购物,他到过拉萨,对北京很有几分向往。
吃完饭出来已经很晚了,“馒头”笑着把我们送出门外,她说下次来喽,又笑着说,这样一个地方来一次也差不多,不会再见了吧。中秋的月亮照在院子里,像是刚下过一层霜,门口的狗狂叫,堆满杂物的二楼的几间屋子透出冷暖不同的灯光,屋门打开着,有一屋人大声喝酒,一屋人在打麻将。在大门口转回身,看着她在木板的小厨房和蓝格子的餐厅的光影里快步奔走,两只手向上托着,像是不知所措地寻找。
从拉康镇攀山去卡久寺的路窄得只能单行。
秋天的山,层峦叠翠。树林是暖调的调色板,红红黄黄紫紫赭赭,描述不尽。
红墙金顶的卡久寺以大片丰富浓郁的彩色做背景,矗立在中央一座小山的山顶之上。古树葱翠,彩幡围绕。恍惚此地与世隔绝,寺院门内却又突然跑出好几条大狗,还有几头牛。
卡久寺已有1200年历史,属红教寺院,是莲花生大师第二任弟子朗开宁布活佛建造的。
在寺里院子停下车,一个穿抓绒衣服的汉人上来招呼,这位云南人老易曾经在云南开旅社,前几年到过这里,后来决定在此受戒修行,已经在寺院里开始学习藏语。老易带我们简单参观了寺院后,给我们指出去山谷里修行洞的路。
从山顶向下看就是一个直壁,顺着小路下去,在绝壁处有铁梯相连。一个小时后到达悬崖上建起的一座小佛堂,原本有两位尼姑常住,今天只有来自那曲的卓玛在,她说在这里出家好过在那曲草原放牧。走在修行的路上,就是走在离苦得乐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