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5页)

女人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语塞。

没想到他还懂得“恶意”这个词,有意思。

濮如心歪头想了几秒,从包里翻了翻,只找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小朋友,送你好不好?”

还冲他俏皮地眨眼。

这下小家伙不哭了。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奶糖,并未伸出手,而是慢吞吞问道:“阿姨……要钱吗?”

这个机灵鬼。

“不要钱吖,如果要钱,那就是卖给你了。我是,”她暗笑,拉长语调,“送——给你的。”

他这才破涕为笑,剥开糖纸将奶糖送到嘴里,抿抿嘴唇,又抿抿。

“喏,”她指指他的嘴,“你说刚才那个叔叔,有“恶意,那么我这个陌生阿姨,对你有‘善意’,不好的居心叫恶意,好心、好意便是善意。我们也许偶尔会莫名其妙碰到一些恶意,但我们也经常会遇到一些善意。”

肉肉似懂非懂,脑袋一歪,不再理她。

做妈妈的这时看到她湿透的裙子,脸上浮现出愧意:“我就住楼上,去给你拿条裙子,可能会肥一些,但凑合穿回家还是可以的。”

“不用不用,”濮如心摆手道,“我……我也住楼上。这就上去换,不麻烦您了。”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也许怕麻烦,也许怕对方只是客气。

等那母子致谢后离开,濮如心才发现之前在泳池里游泳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摘了泳镜架在额头,腰部缠着白色浴巾,裸露出厚实的肩膀和强壮的胸肌,边嘬饮料边歪头看她。

他坐的,正是3号桌。

*2*

她没有同游泳池中刚出来的还裸着上身的男人打交道的经验(事实上,除了洪喜,她基本上无法同其他任何异性坦然自若地相处),连对方的脸都不敢看,只依稀觉得他的身材还不赖。

好吧,撕下虚伪的面具,濮如心想,说实话,他非常性感。

性感到她只能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在乎的样子往外走。

“哎,你……站住。”

这声音有些沙哑,傲慢里带着清冷,不太确定是不是本地人。听语调是像的,但个别字句上有点偏、有点远,像是走得太久,换了衣服,胖了、瘦了,骨架子还是那副骨架子,血肉却不是了。

她能确定的,是不管它怎样变化,都属于自己走在路上听到后,基本可以排除同她有关的那一类。因此一丝都没有迟疑,继续朝前走。

“裙子,湿透的,那位女士……”

濮如心身形一顿,停下来,背对他回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面试吗,还?”

原来他便是今天的面试官。

这个人,说话时断断续续,像个木讷的结巴,二、三、四个字地往外蹦。

濮如心的体内像驻扎了一支正待奋勇前冲的敢死队,所有士兵都在摇旗呐喊“转过身看他,看看看”。

奈何她高举双手,一门心思只想做奴隶,暗自跟自己较着劲儿。除非他像电视剧中高高在上而又花心的皇帝见到民间美少女,威严吩咐道:“抬起头来。”

——否则,她哪有魄力主动抬头看他。

是的,如果要给她贴几个标签,闷骚、矫情、内向,偶尔逗比。

属于那种明明内心很想要,身体、语言却非常不诚实的那一款。

因此毕生都在等别人主动,等着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劲硬塞给她,才假装不乐意地试上一试。

——喏,都是你们逼我的。

——我也不想的。

所以在目前极为有限的生命中,不知错过多少良机和良人。

最近几年方觉醒,至少偶尔意识到应该考虑主动争取。

眼下,号角已吹响。

高亢凌厉,振气壮威。

一声大过一声。

奴隶啊奴隶,来吧,是时候当奴隶主了。

她踟蹰着。

“濮,如心?”见她不说话,他问。

连她名字的三个字他都断开了念。

“如果你把衣服穿上,”她心一横,“还是可以面一面的。”说完大义凛然地抬头看,对方脖子上不知何时搭了条浴巾,该盖的地方盖上了,不该盖的地方也盖上了。

他嘴角微抿,语气有些恼:“裙子湿透,却跟我,讲穿衣服?”

“我那是……”她结巴着想解释,转念又想,他明明在场,解释也无用,干脆拿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勇气,“算了。不跟你废话。老娘今天不面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