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
Segev将军在以色列是个传奇人物,曾经做过以色列前总理沙龙的警卫队长。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只能坐在轮椅里浇花的老人。那天在他家,看到桌上的镜框里,慎重地装裱着一小块薄薄的金属碎片,就听他讲起六十年前,参加第二次中东战争时的一个故事。
少年时代,跟许多犹太同龄人一样,Segev脖子上也挂着一条金链,上面坠着受洗的十字架,这是母亲保佑他平安的护身符。1956年,他在以色列部队服役,同埃及军队争夺苏伊士运河。一次战斗中,Segev觉得这个护身符与绿色军服不协调,就用块布将它包裹起来,放在一个饼干桶里,塞到背包最下面。小队五个人,坦克空间有限,就把背包挂在外面的炮塔上。这时,埃及士兵发来一枚反坦克导弹。Segev眼见导弹飞过来,击中了背包,背包被瞬间炸得粉碎。正是这个背包挡了一下,导弹没有击穿坦克装甲,保护了他们五个兄弟的性命。事后他在附近掘地三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饼干桶,唯一的遗迹就是这块金属碎片,“我的护身符完成了它的使命,彻底消失了”。将军至今缅怀:“直到今天,我还在想念它。”
六十年过去,将军依然念念不忘那个陪伴他少年时代的十字架,并因着一次战争中的神奇遭遇,赋予它换取自己生命的神奇能力。六十年里,多少人和事都过去了,但那一小块金属残片却被视作珍宝,继续护佑着将军的晚年。
我们的生活由无数关系构成——与亲人朋友、与家园、与动植物、与不计其数的物件,这些关系的总和,构成了我们的人生。护身符或许就是物我之间这一神秘关系的链接。我书房里一直存放着一尾六十厘米长的羽毛,多少年了还锃亮如新。十多年前,一个朋友从成都徒步去拉萨,翻越五千多米高的贡嘎山,有一段路,他接连三四天一个人一只鸟都没看见,寂寞疯了。直到一天转到一个山头,在一堆玛尼石旁看到一只风干的秃鹫遗体,“山风中,看见白绒绒的尾毛无声地飘浮,我都要哭了”。他当即拾了一根,揣进怀里,带到拉萨,又带回北京。“搁你这儿吧,我到处跑的人,怕丢了。但愿我八十岁的时候还能看到它。”
人生漫长,人生险恶,活得越久,就越知道平安和福分的来之不易。在很多时候,面对生活的无望和不测,我们都需要少许法力,消除恐惧、驱散恶魔,这就是护身符的意义。它也许是一个金属或木制的物件、一件瓷器,或者就是路边一块平淡无奇的石头、一片羽毛、一枝植物标本,总之是我们愿意赋予它超能量的物件。它可大可小,可贵可贱,可以压在箱底,也可以供奉案头,可以肯定的是,它能带给我们幸运,唤起各种美好的回忆、愿望、承诺和预兆。
护身宝物、魔法项链、吉祥坠饰……自远古时代,人们就喜欢佩戴具有灵性的物件,在其中注入他们的信念、依赖、最亲密的情感,同时抵御不可预知的危险。人类最早的护身符采自天然,没有任何加持,可能是一块彩色的石头,也可能是动物的牙齿、树根、龟壳、穿孔的兽角。人们总是把优美、稀有和灵力联系在一起,护身符就完成了这样的集合。很多年前,有次在罗马一家博物馆,看到描写古代战场的名作《垂死的高卢人》,参战双方打仗时不着寸缕,仅在脖子上戴一个金属项圈,做盔甲和盾牌,也是护身符。
在世界各地,护身饰品总是被赋予各种灵力。材质的稀有纯正,装饰精美,内在自我和宇宙之力的融合,都是这种灵力的体现。在非洲,各种材质锻造或雕刻的动物项坠总是护身饰品的首选;伊斯兰国家最看重名贵的宝石和珍珠;在中国,发髻和腰带多用玉石制成,上面还雕刻有庇护性质的装饰纹样;在印度,每一种宝石都对应占星术中的一个星座或是星球……无论在哪里,以名贵的材质,将生命中的深情和信念,淬炼成最光灿的形象,就是名副其实的护身宝物。
上个月在成都,看“卡地亚典藏珍品”展,有个展品过目难忘。那是一条由二十七颗珍贵的顶级翡翠珠串成的项链,颗颗色泽饱满,浑圆剔透,品质与尺寸非常罕见,而且这些翡翠珠均出于同一块原石,堪称极品。这串项链出自十八世纪中国手工艺匠人,辗转流连,两百年后,1934年,被一个美国富豪作为结婚礼品,赠送给其女芭芭拉·赫顿。
芭芭拉·赫顿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美国社会家喻户晓的一代妖女。五岁时就继承了亿万美元遗产,是个美人儿,还难得兼备单纯和深情。她为爱情不惜耗费巨资,七次婚变,经历了赌棍、性虐待狂、同性恋、爱情骗子的利用、玩弄甚至强奸,后来精神迷醉,酗酒、吸毒,与喜欢她或者图谋她钱财的每一个男人一梦春宵。直到晚年,失去唯一的爱子,也不复再有爱情的梦想,死的时候银行里只剩下三百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