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 世界不完美也要保持微笑(第7/8页)

也喜欢一切书信形式的文本。多年前,我为一个已故的诗人写传记,第一次尝试用书信的方式。后来,收到了各种各样的评论,有人说矫情,有人说深情。已出版的文字,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但是,我始终不后悔,就像始终期望,这世间的一切情意,都有信可循。

困顿之时,曾有人问我:“你想要什么帮助?”

我答:“我想要一封手书。”

不知道来信的人是否知晓,有那样一种情意和温暖,可以支撑一个人,走很远的路。

那次午间小憩,窗外是白日蝉鸣,独自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几十分钟的时间,竟也足够梦中人经历几番山河辗转。

在梦中,我开了一间“灵犀旅馆”,收留疲惫的老灵魂,也贩卖感动和白日梦。门口的木牌上写着:“如果你愿意,只需要支付一封手写信。”

梦醒时,友人的书信就压在桌子上,信封里盛放着经年的故纸,笔迹历历,诉说苍茫往事,流水生涯。一枚淡黄的银杏叶,夹在纸页间,散发出温暾的香气。叶子是她从腾冲采撷而来的,见证过彩云之南的雪月和风花,只是她不知道,收信的人在燥热的季节里,抑制了多少次想哭的冲动。

我问D:“从前,很年轻的时候,你有没有给人写过信?”

“有。”他回,想了想后,又补充,“不过从来都没有寄出去。”

他跟我说起一个跟写信有关的故事:

他的老家在铁路边,少年时,因为家中变故,他一度逃课,还认识了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在火车站附近昼伏夜出,只为对来往的货车下手。

一节一节的车厢,蒙着厚重的油布,泊在无边的夜色里,像蜿蜒的大蛇。他们熟练地躲避掉联防队的探照灯,再用铁棍将车皮上的油布撬开,把货物一点点地偷出来。有时,是县城里往外运出的焦炭和钢锭;有时,是沿海城市来的水果和玩具……

有一次,他们偷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些信纸。不能吃,没有什么用,也换不了几个钱,大家很是失望,当场就扔掉了。

后来,他悄悄折回去,把那些信纸用破旧的外衣裹着,一路飞奔回家。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他,已经暗自有了喜欢的人。

那是他班上新转学来的一个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成绩和家境一样好。放学时,他曾远远地跟在她后面回去,装作不以为意,但是他记得火车从她身边经过时的情景。她的裙摆被轻风吹起,一下一下,像舞动的鸽翅,每一下都在他的心里刻下痕迹。

他给那个女孩子写信,用偷来的信纸,写了一封又一封,全都埋在了屋后的枇杷树下,如同埋下一个少年时的秘密。枇杷树慢慢地发芽,长叶,开花,结果,那些青涩的小果子,圆润可爱,又在枝头慢慢地鼓胀,成熟。

而一个人只要有了秘密,就会迅速地成熟。他不再去找那些小混混们,也不再逃课,依然沉默寡言,只是在内心里凭空多出了一个可供守护的角落。

透过那个角落,他开始隐隐地期望,有一天可以和她并肩站立,期望成绩单上他们的名字和名字能够排在一起。

一年后,那个女孩子再次转学离开,他的信纸也全部用完了。他跟在人群里去送她,却始终不肯和她说一句话。

时间静静流逝,日光之下无新事。只有他知道,自此,自己已与从前不同。

“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大约就是如此。”D笑着对我说,意味深长。

“如果你想念从前的自己,也可以试着给他写一封信。”我说。

我是给自己写过信的:

每流一次眼泪,对你曾经的轻狂和矫情,就又宽宥了一分。

你是对的,情怀永远年轻。

我要做一个温柔坦荡的人,想哭就弹琴,想你就写信。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处女座啊……虽然是这样,但也没有什么不好。

原来,被时间悄悄偷走的,除了身体里的胶原蛋白、钙质,还有多巴胺。

我也终于可以不再惧怕输给时间。

在纷芜的世界里,能够过得心安,就是生命中最好的奖赏。

爱我少一点,爱我久一点

爱情里的版本,成千上万,各不相同,最美的那一个,未必是最合适你的那一种。

情人节的夜里,路过火车站的地下通道,听到有流浪歌手在唱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以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的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看那些誓言谎言

随往事慢慢飘散

…………

老歌如故人,再重逢时,总难免感慨万分。昔日在异乡听水木年华的碟片,李健尚未单飞,少年锦时,白衣胜雪,MV里的女孩子水样温柔,那是我曾渴望过的爱情模本,一生有你,情如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