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烤冰激凌
冰激凌是我喜爱的食物。小时候没有冰激凌,只有一毛钱一支的糖水冰棍,然后又出现了色彩鲜艳的水果冰糕,再到香甜酥软的奶油冰激凌,一次次味觉的提高,享受一次次升级。
后来冰激凌也千变万化了,冰激凌蛋糕、冰激凌月饼、冰激凌巧克力,总之,所有的冰激凌总是冷的,遇热会融化,而在墨西哥,我却吃到了火烤的冰激凌。
这是到墨西哥的第二个晚上。在乡间奔走了一天,有点儿累,又吃了很多奇怪的当地食物,怕长胖,决定晚餐不吃了,一个人到酒店旁的海边,选择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躺在竹篾的凉床上,听潮起潮落。这里真是风水宝地,以前去过的海边总是风浪很大,海水很凉,远远地欣赏一下大海的壮阔,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里是一个热带海湾,这时没有一丝风,早上和夜里一个温度,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钟了,穿着薄薄的海滩裙一点儿也不凉,但是,如果穿棉袄也不会觉得热,真正的温暖宜人,让你的身体充分地伸展,尽情放松。
我闭上眼睛倾听,海潮声汹涌澎湃,像置身于暴风雪中。
正在遐想,耳边有音乐声传来,睁眼看到不远处点起了篝火。
听说,今天有摇滚乐队表演,我对音乐兴趣不大,虽然从小就装模作样地学琴,但从来没有领略过音乐的真谛,尤其不听摇滚,那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噪声。今天无事可做,就远远地认真听起来,歌词是英文和西班牙文混搭的,居然很容易就听懂了,那些反复重复的词句锥子一样往心里钻:“劳作,劳作,每一天,每一周,每一年,劳作,劳作,劳作……”“请靠近我,靠近我,靠近我舞蹈……请爱上我,爱上我,爱上我。”一句话反复吟唱,一唱三叹,激情而深情,哦,怪不得很多人喜欢摇滚,原来摇滚很有感染力,而且很贴近生活,歌唱的都是底层平民的快乐与忧伤。我也是刚从没完没了的工作中喘了一口气,觉得这些歌声特别贴心。为了简单的生活,不得不拼命工作。
人类的生存本来不应该只为了工作,但是,在这个物化的社会,拼命工作,占有更多的物品成了生活的目的,这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退化?
我正在胡思乱想,一股巧克力的香味飘过来,我饿了,抵挡不住诱惑,凑了过去。
这时,两个墨西哥男孩,一边随着音乐跳舞,一边发给每人一支蛋糕样的东西,奶白色,像一只小苹果,带着二尺多长的竹柄,男孩提醒着在火上烤一烤才能吃,大家一窝蜂似的围上篝火,火大概太热,柄不够长,一个个把脸侧过去,侧过脸又看不见被烤的东西,大多数蛋糕都着了火,不得不从火中取出来,吹灭火,变成黑炭模样,观察半天,都不置可否地咬起那黑乎乎的东西,欧洲人比较有修养,不轻易丢食物,在餐馆很少看到他们有很多饭菜剩下。看他们龇牙咧嘴咬那黑东西,一口一口地吃完,然后小心地把竹柄投入火里。男孩还在发,第二批的人似乎聪明了,一个加拿大人发明新烤法,头朝地,让蛋糕从胯下伸进火里,这样火不会太烤到脸,大家一阵哄笑之后,都学起他的样子,于是篝火旁一圈儿屁股,摇滚乐演奏得正激烈,一圈儿臀部扭动得也很激烈。都四脚着地,完全失去了人的样子。但这种姿势不容易照顾被烤的东西,全都着火了。
不知道黑东西是否好吃,但散发的香味很诱惑。我也要了一支,这时火已烧尽,只剩下火红的炭,依然很热,令人难以靠近,我侧身把它伸进炭火里,一会儿,拿出来捏一捏,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们全错了,这是需要慢烤的,我把它在火里不断翻转,着火之前拿出来,隔半分钟,再伸进去烤,反复几次,蛋糕涨大了一倍,等里面全都变软,外面焦脆,咬了一口,香、甜、绵、软,心都会酥起来。这是正宗的冰激凌的味道,所有的冰激凌都没有这特殊的酥香,美味使所有的语言文字都显得苍白。我敢肯定,今天只有我真正享受到了这美味,其他人都把它糟蹋了。
是谁发明了这种食物,把吃和玩巧妙地揉在一起。
渐渐地,篝火由红变黄,由黄变黑,游客慢慢散去,半圆的月亮更加的清晰明亮。摇滚还在继续,歌声碎片一样不断飘来,“我的快乐不可名状,不可名状……我的忧伤无处躲藏,无处躲藏……”
人类的快乐和痛苦从来都是交织在一起的,人们也总是在快乐与忧伤的纠缠中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