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祖国、十字架
鹏霍费尔与马丁·路德·金
“叛国者”
有一本朋霍费尔的传记,叫《力阻狂轮》。这名目,令人立即想到中国的一个古老的成语:“螳臂挡车”。书名出自朋霍费尔书信里的话,表达的是一种自我牺性的决心和勇气;换成我们的成语,意思却刚好相反,变成对一个人的信念的讥嘲了。
不过,从朋霍费尔的行为来看,委实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螳螂。他抵挡的,全是以个人能力根本无法战胜的庞大的事物:国家政权、帝国教会和战争。
朋霍费尔于1906年2月4日出生于德国的一个优裕的知识分子家庭,17岁进杜宾根大学,一年后转入柏林大学, 24岁时就任系统神学讲师。1933年,正当他迎着光辉的学术前景大步迈进的时刻,希特勒粉墨登场。为此,他主动中断神圣的学术生涯,投入艰险的政治斗争而毫不顾惜。他在电台发表公开演讲,揭露大独裁者的政治阴谋,抨击把党的领袖偶像化的政治专制制度。然而,教会跟着希特勒跑了,全国转瞬之间成了纳粹的党天下。
因为教会公开为国家暴政辩护,朋霍费尔不能忍受,决心与之决裂。他不但拒绝担任牧师,而且动员所有拒绝国家主义的牧师放弃职务。 1933年10月,在动身前往伦敦教区工作前夕,他向学生告别说:“现在正是在安静中坚持的时候,并且要在德国基督教会的每个角落埋下真理的火种,好让整座建筑一同烧尽!”在伦敦,他广泛宣传德国的教会斗争,恳请外国教会承认“认信教会”为唯一的教会,而拒绝承认国家教会。
认信教会是在非常时期中,由持不同政见者组成的同国家教会相对抗的教会。1935年,朋霍费尔回到德国,即受聘为这个异端教会组织的牧师,主持讲道课程。希特勒政权一方面控制教会的财政命脉,另一方面摆出民主改革的姿态,致使许多会员纷纷倒戈,回到政府的怀抱。朋霍费尔坚定地表示:决不接受被国家收编的任何尝试。他为那些在认信运动中坚持与国家对峙的受迫害者筹措薪金,把自己的薪水分给学生,最后,还决然放弃了婚姻。他深知,对于一个不妥协的战士来说,家庭是一个累赘;他不希望为此随时遭到国家的恐吓和敲诈,而使未来的坚持变得更沉重。然而,形势愈来愈坏,连教堂上的十字架也为纳粹符号"卐"所取代。认信教会的牧师们虽然不赞同向党和领袖宣誓效忠,但也无力反对,最后甚至一改初衷,做出将拒绝宣誓效忠者一概开除的规定。对于犹太人问题,领导人基本上站到国家一边,只有极少数激进分子持反对迫害的态度。他们发表宣言,控告国家践踏人权,结果致使整个教会背上“叛国”的罪名,起草人和传播者遭到拘捕,最后死于集中营。
1937年8月,纳粹政府正式下达关闭认信教会的禁令。剩下朋霍费尔和他的伙伴,他们不得不拿生命作赌注,违法进行神学教育训练。可是,到了后来,最极端的激进分子也拒绝参与反对国家领导的行为。朋霍费尔彻底孤立了。
鉴于朋霍费尔的危险处境,1939年6月,美国朋友带他离开了德国。本来,这是许多流亡者求之不得的事,可是,他不愿意在人民陷入魔鬼的巨掌时,独自居留安全的境地,在本国被迫害的基督徒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他们。他确信上帝之手在指引他,于是,随后三个星期,又从美国返回了德国。
这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战争与和平问题,成了朋霍费尔与纳粹政权为敌的焦点。全国大多数人都在为国家的侵略政策和战争成就欢呼,而从不追问应当由谁为此付出代价,这种爱国主义的狂热使他十分震惊,于是到处奔走呼告:“希特勒代表战争!”这样,他不得不饱尝苦果,再也无法在德国任何一所大学任教。
1940年,他进入“国防军”反间谍机关担任信使工作,利用合法身份,将德国抵抗运动的目标和秘密计划传达给西方各国。在朋友面前,他不惜牺牲个人的“清誉”,隐瞒自己的真实角色,以便更有效地进行政治和军事的密谋策划。1943年4月5日,他同他的姐姐和姐夫一起被捕。据盖世太保的判决,姐夫杜南义是“策动谋杀领袖运动的主谋和精神领袖”。两年后,1945年4月8日,朋霍费尔同其他五名持不同政见者均以“叛国”罪被处以绞刑。
时隔一个月,仅仅一个月,德国无条件投降。
疯狂的巨轮终于停止了滚动。可是,朋霍费尔,他的从不停止挥动的螳臂连同有为的躯体,已经被碾碎在通往黎明的路上了。
致命的梦想
另一位牧师其实也是挡车的螳螂,他就是美国著名的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