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调和的欲望(第2/2页)

“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拉比开口了。

当他把自己想好的一切讲出来时,她耐心地听着他结结巴巴,她曾称他这种方式为“中东糖衣”;她还抛出一些幽默,说作为他的情人,她被解雇了;但她显得谦和、得体,充满谅解,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宽宏大量。

“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的。”他总结说,而且是肺腑之言。

当初在柏林所为,是出于突然生发的一种希望,想进入到另一个人的生活,通过这种新奇而节制的冒险来逃避自己婚姻中的问题。但如今再来看,这样的希望不过是感情用事,也是一种残忍,牵涉其中的每个人都必然失利,为其所伤。从来不会有圆满的解决办法,可以皆大欢喜。他意识到,冒险与安全是不可调和的。充满爱的婚姻和子嗣破坏着情欲的自发性;而婚外情则在破坏着婚姻。一个人不可能既是浪荡子,又是已婚的浪漫主义者,不论这两种范式多么富有吸引力。他没有低估其中任何一种的损失。与劳伦结束,代表他维护了自己的婚姻,但这也意味着断绝了温柔与欢欣的一个重要来源。无论是出轨者,还是忠诚的配偶,都无法让二者兼而有之。这是无解的难题。他在厨房里泪流满面,多年都没这样哭泣过了——为了自己所失去的、自己所累及的,也因为艰难的抉择。他刚好有足够的时间平息下来,这时,钥匙便插进了门锁,柯尔斯滕走进了厨房。

接下来几周,将会是解脱与悲伤并存的局面。妻子会问上他好几次,可有什么不适。在第二次问时,他便会极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以便她不再询问。

忧郁自然不是一种需要治愈的疾病。它是一种心智层面的悲伤,当我们确信无疑,失望从一开始便被写入了剧本时,它也就随之而至了。

与任何人,甚至是最为般配的人结婚,归根到底就是为了确认我们牺牲了自己,最可能换取的是哪一种苦难。这是所有人的宿命。

在一个理想的社会,结婚誓词应该完全重写。圣坛上的夫妻应该这样说:“我们今天的行为,在多年后可能成为今生最错误的决定,但我们不会惊慌。我们承诺不会心猿意马,只是因为我们知道,外面不会有更好的选择。没有人可以例外。我们是精神错乱的物种。”

在众人庄严地重复了最后一句话之后,新婚夫妇会继续说:“我们会尽力忠诚于彼此。同时我们也确信,禁止婚外性行为是生活的悲剧之一。我们很抱歉,是猜忌让这条古怪却明智、没有协商余地的约束变得十分必要。我们承诺让彼此成为对方满腹懊悔的惟一落脚地,而不通过唐璜主义[1]式的滥交四处传播。我们已经调查了不幸福的各种选择,我们决定选择彼此来约束自己。”

遭遇欺骗的配偶将不再可以毫无管束地愤怒控诉,说他们本以为伴侣只会对自己死心塌地。相反,他们可以更心酸而正当地哭诉说:“我以为你会忠诚于这妥协方案的某些独特的方面,以及我们来之不易的婚姻所代表的不幸福感。”

因而,婚外情将不再是背叛亲密的欢乐,而是向彼此承诺,勇敢而坚韧地承受对婚姻的失望。


[1]西班牙家喻户晓的传说人物,以英俊潇洒及风流著称,一生中周旋于无数贵族妇女之间,在文学作品中多被用作“情圣”的代名词。唐璜主义一般指代只追求性而不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