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教室像游乐场(第3/4页)

那天的话题变成电影了。

艾琳进门时,我又讲。艾琳问我哭了没有,我说哭了好几场,还要再去看。

这一天下午,我们教室里给吵来了一台电视机和录放影机。以后,我们的课又加了一种方式——看电影。

在这时候,我已经跑图书馆了,把《远离非洲》这本书给看了一遍,不好,是电影给改好的。我的课外时间,有了满满的填空。吞书去了。

我开始每天去学校。

没有课的日子,我在图书馆里挑电影带子看,看中国纪录片。图书馆内有小房间,一个人一间,看完了不必收拾,自有职员来换带子。我快乐得又要昏过去。

我每天下午在学校里游戏,饿了就上咖啡馆,不到天黑不回家。于是,我又有了咖啡座的一群。

学校生活开始蔓延到外面去。那阿雅拉首先忍不住,下了课偷偷喊我,去参加她家的犹太人节庆。日本同学下了课,偷偷喊我,去吃生鱼片。伊朗同学下了课,偷偷喊我,来家里尝尝伊朗菜。南斯拉夫同学下了课,偷偷喊我,回家去聊天。巴西同学下了课,偷偷喊我——来喝巴西咖啡。月凤下了课,偷偷喊我,给我五个糯米粿。

艾琳下了课,偷偷喊我——又来一本好书。

咖啡馆的那一群散了会,偷偷喊我——我们今晚去华盛顿大学听印度音乐再去小酒店。

我变成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在西雅图这陌生的城郊。“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贼。”在艾琳的办公室门口,我捧着一杯咖啡对她说。艾琳笑看了我一眼,说:“哦,我在美国土生土长了一辈子,只有一个朋友。你才来一个多月,就忙不过来。”

“你也快要忙不过来,因为我来了。”我上去抱一下艾琳,对她说:“亲爱的。”

说完赶快跑。情人节快到了,要吓她一次,叫她终生难忘我们这一班。

“哗,那么美丽的卡片!”班上同学叫了起来。

“每人写一句话,送给艾琳过情人节。”我说。

那张卡片尺寸好大,写着——送给一个特别的人。全张都是花朵。夸张的。

“这种事情呀,看起来很无聊,可是做老师的收到这类的东西,都会深——受感动。”

“你怎么知道?”有人问。

“我自己也当过老师呀!有一年,全班同学给了我一张卡片,我看着那一排排名字,都哭吔!”我说。

大家上课时悄悄的写,写好了推给隔壁的。我们很费心,画了好多甜心给老师,还有好多个吻。这种事,在中国,打死不会去做。

等到第二节上课时,一盒心形的巧克力糖加一张卡片,放在桌子前端艾琳的地方。

艾琳照例拿着一罐汽水走进来。

当她发现那卡片时,咦了一声,打开来看,哗的一下好似触电了一般。

“注意!艾琳就要下雨了。”我小声说。

同学们静静的等待老师的表情,都板着脸。

那老师,那《读者文摘》一般的老师,念着我们写的一句又一句话,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哦——艾琳哭了。”我们开始欢呼。

另一班的老师听见这边那么吵,探身进来轻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她发现艾琳在站着哭时,立即说一声:“对不起。”把门给关上了。她以为我们在整人。

这一回,艾琳和我们再度一同欢呼,大家叫着:“情人节快乐!情人节快乐!”

于是我们推开书本,唱向每一个同学,大家轻轻一抱,教室里乒乒乓乓的都是撞椅子的声音。抱到月凤时,我们两个中国人尖叫。

在咖啡馆的落地大玻璃外,艾琳走过;我向她挥挥手,吹一个飞吻给她。她笑着,吹一个飞吻给我,走了。我下课也赖在学校,不走。

“那是我的好老师吔。”我对一位同桌的人说。他也是位老师,不过不教我的。

我们同喝咖啡。

“你们这班很亲爱啊。”这位老师说。

“特别亲爱,不错。”我说。

“我听说,有另外一个英文老师,教美国文学的,比你现在的课深,要不要下学季再去修一门?”这位物理老师说。“她人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人怎么样?现在就去看看她,很有学问的。”这位老师一推椅子就要走。

“等等,让我想一想”我喊着,可是手臂被那老师轻轻拉了一下,说:“不要怕,你有实力。”

我们就这样冲进了一间办公室。

那房间里坐着一位特美的女老师——我只是说她的五官。

“珍,我向你介绍一位同学,她对文学的见解很深,你跟她谈谈一定会吃了一惊的。”我的朋友,这位物理老师弯着腰,跟那坐着不动不微笑的人说。我对这位介绍人产生了一种抱歉。

那位珍冷淡的答了一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