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0章 最后的执念，以本因坊之名

“这里在平安时期是天皇下棋的地方……”

当进藤光的黑色棋子落在天元之时，两仪落并没有紧随其后的将白色棋子落于棋盘上，他只是将一颗围棋棋子置于食指和中指之间，面对着进藤光微微一笑。

“天皇……”

进藤光的身体一颤，他下意识的将视线环绕了整个庭院一周，突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是的，也只有天皇这位大和万世一系的最高统治者所住的地方才会有如此瑰丽的设计与优雅的美景了吧，那么是不是说在古老的千年之前，佐为就是坐在这里和天皇执子对弈的呢？

这么想着的进藤光目光一肃，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了两仪落时，之前的怯懦与害怕都是不见，他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在那个大和社会最是盛景的年代里在面对着最高统治者也依然平静淡然，绝不会摧眉折腰的傲然之气。

在那一刻，仿若有一个头戴纱帽，身穿狩衣，仿若华丽之紫的男人与他重合在了一起。

白色的棋子落下，与庭院中竹筒的流水声重合在一起，那如天人合一一般的境界映入进藤光的眼帘，仿若让他看到了佐为所追求一生的“神之一手”，虽然仅仅只是一步棋，但是不管是两仪落执子的姿态、气势、与气度都让进藤光动容，面前的这个看似年轻又透着古老沧桑的男人，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围棋爱好者，他或许是进藤光一生中，除了佐为以外他所见到过的棋艺最高者。

“那是一个古老的年代，人类与妖怪共存，但是在大妖怪的面前人类也仅仅只是食物而已，无数人类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他们以自己的毅力与智慧在这繁华却又荒芜的大地上，建立了能够供人类栖息生活的城市……”

“在那个年代，隔海相望有一个强盛无敌的庞大帝国，有志之士卑微于那帝国之中，学习着他们的经济、文化、政治制度，仿照着那庞大帝国的首都格局，甚至就连街道名字都没怎么改变的建立了脚下现在所处的这座千年魔京——京都，哪怕历经千年，经历战火无数，任何的一位统治者在位时都会尽可能的将它还原成最开始的本来面貌，学自那个曾经繁盛无匹的长安城。”

两仪落将古老的历史娓娓道来，有的是进藤光在历史课上学过的，有的是他在认识了佐为后感兴趣时翻过平安时代的书籍看到的，但更多的则是他完全没有听说，哪怕是在历史中也没有记载，却犹如一个人亲身经历的种种故事。

在两仪落的故事里，进藤光也仿佛变成了一位平安时代的棋手，他徘徊在古老繁华的街道上，虽生而贫困，却将一生都奉献在围棋之上，偶尔时为了能够获得一口饭吃，哪怕是再高傲的棋士也要暂时放下高傲的头与心，用自己仅会的生存能力教导着达官显贵，教导着当时的君主下一手指导棋。

多亏了那繁盛帝国将“琴棋书画”作为雅人四好，才让这一切都学自那帝国的贵族们痴迷在围棋之中，也让那仅仅只会下棋的棋士能够在那个时代生存下去。

黑色与白色的棋子错落有致的落在棋盘之上，两个人的下棋速度极快，而进藤光的额头渐渐的出现了虚汗，他仿若在意识中经历了千年的人生，两仪落早已不再讲任何的故事，但是进藤光知道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那些光景就是他最想知晓的，关于藤原佐为的一生。

在佐为被陷害时他的双目流下了哀伤的泪水，在没有了生存能力穿着破烂的狩衣走在河水边忍饥挨饿，找不到生存希望时的绝望，在理智渐渐被饥饿所吞噬，他缓缓沉入河水时的平静，当九百年的时光走过，在附身于本因坊秀策时的激动，直到在最后的千年之时，见到了那个年纪小小的少年，对围棋不感兴趣的释然。

当一切的幻觉与人生化为了眼前的黑白交错的棋盘，进藤光脸上的笑容与悲伤都是收起，他全身心的与两仪落在棋局上对弈着，即使如此的吃力，即使如此的心力憔悴，但是他不放弃的在那一个个的交集点上寻找着破局的可能。

这是进藤光从未经历过的棋局，对面的棋手就好似不需要任何的思考，但是他每一步的棋却又仿若将一切都思考在内，棋局如人生，他就好似是轻而易举的将任何人的人生玩弄在自己的掌心中，肆意的践踏着，让进藤光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怖与绝望，那无法控制自己人生的绝望。

终于棋局在收官之时彻底的崩盘了，在这个最应该付出精力小心翼翼的最后，进藤光看着自己的棋子被一条条的屠戮，看着白色的棋子将黑色的棋子尽情的绞杀，就好似是一位小学生面对着职业棋士一样彻底的沦丧。

这盘棋进藤光无可争议的输了，甚至可以说是输的一塌糊涂，是他这十多年的人生所下棋局中输的最惨的一盘，但是当进藤光抬起头来时却没有任何的失落与难过，他哭着笑着，一滴滴的泪水落在了眼前的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