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宋案有功之何海鸣

当项城袁氏之行动非法，逞其野心，深遭忌嫉者，为桃源宋渔父先生。时渔父以唐内阁之瓦解，亦翩然下野，然仍以纳政治入轨道为己任，且主张政党内阁尤力。沿江而东，历鄂皖宁各处，演说其主张，并暴政府之短。二年三月，拟乘沪宁车赴京。方欲登车，突被奸人狙击，于是舆论哗然，尤以《民权报》攻击为最激烈，主笔政者为何海鸣。越二日，英法租界捕房，捕获主使人应夔丞，而海鸣实为破案首功。李定夷于《小说新报》撰《洪述祖外传》，曾述及之。略云：“破获宋案者，《民权报》主笔何氏也。时记者共襄《民权》笔政，知之甚悉。何氏虽降身军阀，不能始终民党，然于宋案确有破获之功，其手段之敏捷，比之名探，无多让焉！当时以应党林立，何虽破获此案，民党报纸，相约坚守秘密，而何亦深居简出，旋赴浔阳，谒赣督李烈钧，规划起兵事。由是益无人知何与此案之关系矣。先是渔父既死，民党报纸刊其遗像，同声悲悼，《民权报》亦登载之。何家时有一退伍军士藉居，见报端遗像，忽谓何曰：‘昨日在车站被刺者，即此人耶！’何闻其语，讶而诘之，乃曰：‘前此十余日，在某茶肆中，有人示余此照，谓苟能死之者，当得五千元之酬金，余不敢应，当时亦不知目的物即宋先生也。’何知有线索可寻，乃进而严询之，谓不吐实，将送入捕房。军士又曰：‘是日曾有人引余至北京路某家，其门牌则余已忘之矣。’何立偕之至北京路寻觅，至十九号，军士指之曰：‘此地是矣。’盖即应之住宅也。罪人既得，何立报告民党总部，由黄克强藉以汽车，出而办理，并告密于捕房，派暗探围应夔丞宅。至第三日而应与武士英皆就擒，证据全获。后至电局，将洪应往来密电，悉数查得。此惊天动地之暗杀案，仅出三日而破，破而重犯要证皆获，诚一大快事。当时何主《民权报》笔政，故首先宣布案情，遂大书特书曰，袁犯赵犯洪犯，复将各种证据，范铜为版，分送各报，一一露布。项城大窘，乃抱一不做二不休之念，激起湖口独立。洎二次革命失败后，此案几消灭于无形。不图天道好还，帝制中蹶，炙手可热之热焰，一旦扫地无遗，漏网凶犯，终归案定谳也。”

何持节不坚，二三其德，定夷惜之，固甚当也。然何除破宋案外，又有功著史乘者。二次革命运动，何继黄克强之后，任江苏讨袁军总司令，坚守南京。冯国璋、张勋，先后进围。扬州师长徐宝珍，复督兵会攻，何以匹马孤军，血战十余日，卒以援绝粮尽，遂不得不弃城而走。当时何在围城中有口占二首云：“谁云孺子仅能文，慷慨陈师义薄云。脱却青衫披战甲，书生上马作将军。”“落日孤城血影红，江东子弟尽豪雄。将军两日攻天保，立马钟山第一峰。”讽诵之余，可想见其为人。故毕几庵之《人间地狱》说部中，以赵栖梧隐射姚鹓雏，谓：“鹓雏酒后，喜录他人之诗词于壁上，更以其情人玲芸胭脂水录何君之作，以赏其雄隽，一时传为美谈。”何既遁去，袁氏悬赏十万金以购其头。袁氏死，何乃从事小说家言，与文坛诸子相周旋。酒酣耳热，犹以一头颅，可抵十万金为豪。过赵李家，谐谑风生，遂有欢喜团子之号。写倡门小说，脍炙人口。其他单本，如《海鸣说集》《奇童纵囚记》《琴嫣小传》《求幸福斋随笔》《求幸福斋丛话》；又辑《侨务旬刊》《寸心》杂志，若干期而辍。曩蒙见惠《海鸣诗存》一册，计有《初学集》《东游草》《眼枯集》《葬心集》四种，至今犹留笥箧，颇多可诵之作，如《夏寒》云：“月冷湘帘懒上钩，窗前零落百花球。恼人天气还多病，细雨如丝织乱愁。”《渔家》云：“渔家有女载轻艭，学绣红罗对晚窗。忽地停针问阿母，鸳鸯底事总成双。”《醉作》云：“未能婢膝从明主，不向空山哭子期。天下滔滔无可说，低心且自事峨眉。十年放浪仍如故，一剑苍凉未著痕。人世却怜心力倦，余生聊报美人恩。”《鮀江杂诗》云：“将军战后如衰柳，公子翩翩尚少年。检点征衣作才子，也应横绝大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