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第9/9页)

露天咖啡馆里有三四个德国游客,在相当砭人的冷风的吹拂下,脸朝迷濛的太阳做日光浴(假如能称之为日光浴的话)。德国人有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一种是无论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能力,另一种是任何季节都能做日光浴的能力。我们和他们作为淡季奇特的游客互致简单的问候。奇怪的是,他们看上去丝毫也不感到单调。德国人果然与众不同。

我们在街上东张西望地散步,窥看了乌糟酒厂,登上石山顶上的教堂观看弥撒,买了几枚风景明信片,在露天咖啡馆里喝着热咖啡眺望即将沉入海中的夕阳。就好像用擀面棒薄而又薄地擀饼所得,我们把种种动作和作业最大限度地拉长,好歹消磨时间。谢天谢地,天总算黑了,一天总算过去了。

随着日落天黑,人们领着动物们返回家去。星星像在天空历历打出的点一样开始熠熠生辉。牛在哪里懒洋洋地叫着。我们也回到自己房间。我边喝水壶里的白兰地边看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我不知道它是否适合淡季看,但此外没有可看的书。

清晨给丁丁当当的羊铃声叫醒。我们要赶米蒂利尼方向的大巴,房东太太提前做了早饭。我们在阳台餐桌上吃早饭:面包、全油蛋糕(不知何故,希腊北部早上大多吃这东西)、煮蛋、咖啡。蛋是刚生下来的,鲜极了。两只猫前来讨食吃。

饭吃完时,房东太太来聊天。“我们一直在澳大利亚,”她说,“为了攒钱一直在澳大利亚做工。用那笔钱翻盖了这座房子,这回可以作家庭旅舍使用了。所以回到了希腊,和大家在一起。也想让孩子在希腊接受教育。不过大儿子昨天又去澳大利亚了,因为高中毕业了,要找工作。昨天去的。”

难怪昨天她脸上好像有几分凄楚。

“是日本人吧?在澳大利亚看见许多日本人,都很精明。”随后她黯然摇了下头,朝田野远处望去,似乎远处会出现澳大利亚。“请再来,”她说,“这么安静,好地方。下次多住几天。”

还来的,我们说。想在夏天来。

“没有孩子?”她忽然想起似的问。

没有,我们回答。

她看了看我们,随即微微一笑:“还年轻啊!”

我们归拢行李,付款。接钱时她显得甚是难为情,不知什么缘故。大概还不习惯这样的接待工作。我掏出从日本带来的零币,请她交给领我们来的女孩。她道声谢谢,定定地注视手心里的零币。“再见!”我们说,然后把她轻轻放在那静静的水珠般的凄婉之中。

这就是佩特拉发生的一切。


[1] 日本开演唱会的场馆,各地都有,此处应该是指东京的武道馆。

[2] 芬兰著名音乐家(Jean Sibelius,1865—1957)。

[3] 日本旧时远程传达信件、钱款和零散货物的人员。

[4] 《圣经》人物,又称使徒保罗(3—67)。曾到希腊、意大利等地传播基督教。

[5] 美国喜剧影片,1986年上映。

[6] 意为“谁知道呢”。

[7] 意为“早上好,我能帮你什么吗”。

[8] 意为“钱、钱”。

[9] 意为“印象淡薄”。

[10] 意为“女同性恋者”。莱斯博斯原文为“Lesbos”,以创作致女性的爱情诗而闻名的希腊女诗人萨福(Sapphō,公元前6、7世纪人)即诞生于此。

[11] 美国影片,1946年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