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晦暗空间~(第2/5页)

形形色色的人在形形色色的地方,以形形色色的方式生存,然后死去。仅此而已。如实地书写这些仅此而已的事情,便成了鲜活的人生素描。一本小巧完美的小说集。非常之好,非常。

旅行者的心情

《朝圣者们》(伊丽莎白·吉尔伯特著/岩本正惠译/新潮社)

我打开了久违的美国地图。这是因为收于伊丽莎白·吉尔伯特短篇集《朝圣者们》的一篇篇小说是以美国各地为舞台,尽管如此,这样做也是偶一为之。

我本来不热衷调查,诸如读了小说便在地图上查看书中读到的地名、看了古装戏便去翻阅历史书等,我缺乏这种勤奋好学的精神。读书或看演出的一大妙趣,我想就在于欣赏彼时彼地忽然出现的故事。若说是懒人狡辩,那我就无可奈何了。

可是,此刻我却迫不及待地想看地图,因为在这本小说中感受到了与地图的诗情画意非常相似的诗意。脚踏实地的诗意。冷冰冰却又准确。可是,谁又能说这是准确的呢?每当看着地图,我便这么想。包括淡漠和无边无际在内,我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微不足道。

也许该称之为唤醒旅行者情愫的短篇集。灵魂为了寻求安息之地而永远漂泊,地图能使人想起它来,伊丽莎白·吉尔伯特的小说也是如此。《朝圣者们》这个标题,不仅是其中一篇小说的标题,作为书名我想也是极其合适的。

我很喜欢美国这个国家,虽然这主要是指小说中的美国,而吉尔伯特的小说从容不迫地描绘了普通的悲哀的美国。

普通的悲哀的美国。幅员辽阔,秩序与现实被扭曲,一派荒凉。

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一部有力度的短篇集。向内的力量很强大。也许该说是维持均衡的力量。那是通过小说这一手段,把不同方向的能量在一瞬间汇聚于某一点的力量。

读完一篇小说之后,无法立即进入下一篇,我想这是因为一篇篇小说都是高度完整的,以及蕴含在其中的魅力所致。

由此可知,这是一位相信故事的作家。

理查德·霍夫曼一家,祖祖辈辈都在匈牙利制造“霍夫曼玫瑰水”。

读了以如此富有魅力的句子开篇的《华丽的魔术师》,以及围绕两家隔路而建的酒吧的《高大的福克斯》后,便会一清二楚。

相信故事,这份乐观和倔强劲儿,能将绝望的认知完美地锻造成小说。

我还喜欢这位作家对男女对话的描写。《朝圣者们》《落地》《向东去的爱丽丝》等小说中都有鲜明的体现,但毫无疑问,众人都是孤独的。

人,一个个都被各自不同的皮肤包裹着。我想起片山令子这句诗。

美国的现代小说原本就可以说是产生在皮肤周边的,在焦躁、孤独、希望和绝望之间左右摇摆的小说。吉尔伯特就是一个出色的例子。我想此人是一位有趣的作家。

比如《在布朗克斯中央蔬菜水果市场》的临场感(说句闲话,其中将以色列产的无花果干描写为“极品无花果”,“味道犹如颗粒状的蜂蜜,果皮仿佛极薄的牛奶糖”,我特别想品尝一下),《红鹿的话语》的静谧和奇妙的能量,《十五岁的德尼·布朗不知道的事情》的细腻和小说韵味。

在《鲜花的名字和女孩的名字》中,有这样的一句话:“亲爱的,你不是一个问话者,而是一个观察者。”伊丽莎白·吉尔伯特没准也是这样的。一处处鲜活精确的细节读来快感十足。

有趣。我内心生出了这久违的感受。

幸福的戴安娜

《孩子的情景》(A. A.米尔恩著/早川敦子译/帕皮鲁斯杂志)

要说幸福,我觉得没有比美丽的书更幸福的东西了。书是合起来的,不会被损伤,是个触及不到的地方。因此美丽的书多少都有点绝望、有点倦怠,但这并不是坏事。读了《孩子的情景》之后,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本非常漂亮的书。红色的布封面、形状、纸张、文字、勒·麦尔的画都非常漂亮。

十二个故事配以十二幅画。如标题所示,每个故事的内容都围绕着孩子,一本书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孩子。非常可爱,有些场景还令人忍俊不禁,但每个孩子都是孤立的。这非常有趣,就像是与世界之间的距离。

比如在《床上的小失败》中,小布熊和婴儿之间那米尔恩风格的对话:“语言呀,为什么只能传达一丁点事情呢?就说‘炼乳’这个词儿吧,光凭它能把想说的事情全部传达清楚吗?”还有《玩沙的孩子们》中,作者描摹了望着大海突然哭泣起来的约翰,鲜明地刻画了在广场上昂首阔步的戴安娜·F·M·詹姆斯,以及伫立在窗边凝视雨线的简·安纤小的身影。

每个孩子都对自然感到倦怠,和美丽的书一样,处于绝望的状态。也许是因为世界没有得到相对化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