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录(第5/33页)

所有这一切,经过自我反省,我总算看出了我自己身上某些占主导地位的情绪和一些几乎是周期性的心情的变化的再次出现;这种状况只有极为细心的观察者才能注意到。实话实说吧,这个观察者不是别人,他就是我自己:正如天空的风云多么变化无常,也难不倒海上的水手和乡下的农夫预测某些常年的天气状况和现象,并总结出规律,大致预报某个季节的天气。可以说我是具有两种性情的人,这两种性情每星期轮换一次,我称它们为“我这个星期的性情”和“我那个星期的性情”;当我是“这个星期的性情”时,我表现得疯狂中带理智;而在我是“那个星期的性情”时,我又表现得理智中带疯狂。不过,不论是在这种或那种情况下,只要疯狂占了理智的上风,它就会在我自称为“智者”的那个星期中占明显的优势,因为在这时候,所有我评论的文章的内容不论它们本身是多么有道理,它们都会被我用毫无疑义的和极其荒诞的词句巧妙地加以掩饰,从而把它们一笔抹杀。至于我的疯狂的性情,它比这明智得多,因为,尽管它总是从它自身寻找论述的题材,但它在理论的陈述和论据的罗列方面是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工夫和那么多力气的,以致经过如此这般伪装之后的疯狂几乎和理智没有什么差别。关于这些我保证无误或大致无误的想法,我有一个小问题要问我的读者,请他们判断:在这两种性情中,我是按照哪种性情写这篇文章的。


贝尔热拉的著作中描写的【12】


人们不要以为在这里刊登的全是正经八百的论说文;这种文章当然有,但本刊也将登载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品文。不过,在对深奥的玄学谈得正起劲的时候,我绝对不敢保证我不忽发奇想,开个玩笑,把我的读者装进一个飞行器,一下子把他送上月球去。我要向他推荐柏拉图【13】、洛克【14】和马勒布朗什【15】的著作,让他像读阿里奥斯特【16】的诗歌和飞行怪兽【17】的故事那样读这三个人的书。

所有的书刊都归我审查,我要把我的审查权延伸到一切从印刷厂印出的东西;如果必要的话,我甚至对我的同事们写的评论也有权加以修改,我不仅要把法国所有的印刷厂都置于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还打算时不时地走出这个王国,到国外畅游一番,让意大利、荷兰甚至英国一个一个地都依靠我旅游归来所写的报道向他们提供最真实的情况。

最后,我要向我可能错误地严厉批评过的作者表示歉意,并请公众因为我可能不正确地赞扬过别人给公众看的作品而原谅我。如果我犯了这样的错误,那绝对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一个办刊物的人持论公正是只会为他招来敌人的:每一个作者都觉得你说他的好话不够多,说他的同行的坏话不够多。因此我愿意始终默默无闻,我最大的犟脾气是只听从理智的声音、只说真话:因此,人们根据我发表的言论和精神倾向,有时候说我是一个爱开玩笑和戏谑的批评家,有时候又说我是一个严肃和粗暴的审查官,不过,既不是一个出语尖酸刻薄爱冷嘲热讽的人,也不是一个说话傻头傻脑的马屁精。评判可能有错,但评判者永远不会不公正。


尽管读者对我在这里对他们讲述的有关我和我的性格的详细情况不甚重视,但我还是决定对他们一句话也不少说。我这样做,既是为他们好,也是为了我要说就说个痛快。我以自我嘲笑开始之后,接着就要一个劲儿地嘲笑别人:我要睁开眼睛,看见什么就写什么;人们将发现我对我的任务是完成得很好的。


我请求您,我亲爱的,仔细看一下这篇文章,而且在给那几位先生看之前修改一下。

张文英 译

随 感【18】

在我所写的令人赞赏的文章中,我发现我的偏见、谬误与缺点何其多啊!这个发现既让我痛苦也让我鼓起了勇气,我觉得此事使我受到的激励,比自尊心给我的激励大得多,因此,我现在拿起笔,决心忘记自己,我要把我笔下的作品都用来宣扬真理和美德。

这个决心似乎启迪了我的才能并给予了我一个崭新的灵魂。这种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信念赋予我的才能和灵魂的热情有时足以弥补我的推理能力之不足;由于我论述的事情是很高雅的,因而使我的心灵可以说是提升到了超越我本人的修养,使我宛如那些其名声比口才还好的辩护士,人们把这样的辩护士称为演说家,因为他们所辩护的是崇高的事业;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我就像那些宣讲福音书的布道士:他们的宣讲虽缺乏技巧,但却能打动人心,因为他们自己就被福音书中的真理所打动了。当代大部分书籍之所以虽然花了那么多心思写,但读起来都淡而无味,其原因就是由于连作者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更不在乎别人相信或不相信。他们追求的是大出风头,而不是说服别人;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出名,如果他们发现有一种与他们的看法相反的论点更能保证他们出名,他们便各个都会毫不犹豫地改变自己的看法。然而,在说话方面,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这乃是一大优点。只要语言真诚,就用不着怎么修饰词句;只要为人诚实,那就可以弥补个人才能之不足,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怀有坚定信念的人的话更雄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