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嗜食(第2/3页)

这种无意义的豪饮使那老疯子高兴异常。

她一边拍手一边喊:

“好!好!我的小保尔,你是一个真正的海军军人。那么你打过仗吗?你周游世界还不够吗?我在报上看过你的经历。非洲中部,那一定是一个火坑!对我说说那些野蛮人吧。是一些可怕的人吗?”

“天呀,我的姨母,别人吹的太大了;至多不过是一些大孩子罢了。”

“嘿!嘿!为了一个‘是’一个‘否’就会砍了你们的头的大孩子。如果把我们的这些肮脏的百姓也用这种方法来处置,坏蛋便会少下去了。我想你是不以政府为然的,是吗?真的,一个兵士是什么话也不应该说的。在那边,你有许多妻妾,你过着总督的生活,是啊?啊!这小保尔!在你出世的时候,你的体重是很轻很轻的,别人们还以为你活不到三天。但你现在已是赶上了。你杀了多少野蛮人呢?”

“可是,我的姨母,很少……越少越好。我的任务显然是和亚铁拉的任务不同的。拓殖……”

“是的,是的,你们大家都是这样地说。可是人们总讲着在黑人间的白种人的故事。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曾做过大酋长的宾客?”

“当然啰!”

“那么你吃过人了?”

“我……”

我的姨母已不复知道她的快乐的界限了;她大声说着话,拍着手,扭着她的红色的拖鞋中的脚。

“他吃过了!他吃过人!一个姓德里赛尔的吃过人!你真是好汉,我的小保尔,你真是好汉!我一向当你是一个像别人一样的傻子!好吃吗?”

“什么,姨母?”

“人呀。”

我想:“如果她真是疯的而且发了病,那么我只要推倒了她的圈椅就完事了。”因为在这个时候,什么都是在我意料中的。我想她已十分成熟,实在可以关到疯人院里去了,所以我也就摆脱了一切理性的束缚,尽顺着她的心意说过去。她快乐得发了疯,一边干笑着一边把糖酒都倒在威尼市的酒杯里。

“人吗?那真鲜极了。只是要懂得烧法。最好吃的一块是……”

“说呀,说呀!”

“最好吃的一块是股肉。”

“噫,我还当是肩膀。”

“特别不要相信年纪愈轻肉愈嫩的那些话;据老吃客的意见,人只从三十岁起才可以吃;我说明是白种人;因为那些黑人,即使是女人,也留着一点儿很难闻的酸臭味儿的。”

静静地伴着我姨母的喔喔的声音,我这样可怖地信口胡说了一个钟头。

我的想象已有了充分的进步,竟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了。但是我却起着不快之感,这一部分是对于我吃人肉的饶舌而起,但大部分却还是为了那断然不是疯狂,却是恶狠、愚蠢,而厌世到虐人狂那种地步的老妇的高兴而起的。

当我的滔滔的雄辩正要达到些蛮夷的诗人都未知的残酷的程度的时候,女仆前来通报说我姨母的干女儿德·格拉兰夫人来了!

我愿意把这金发美人的影像单留给自己。这个人们亦称呼作佩玎的德·格拉兰夫人,年纪有二十二岁,她已和她的丈夫离了婚,她的丈夫是一个乏味的赌徒。我似乎颇得佩玎的青睐。咳!那可怕的亚历山德琳姨母又搬出她的一套来了。

“佩玎,我的好人,这位是我的内侄保尔·德里赛尔,海军军官,当代的英雄。啊!真是一位伟男子!听着他吧,我的孩子,他吃过人肉,他吃过三年人肉!”

一九××年七月××日——我又看见了一次佩玎。我的初出茅庐的心并不怀疑,我是恋爱着,我以恋爱着为幸福。我已向佩玎发誓说我没有吃过人肉。她很容易地相信了我。比到佩玎的笑声,是没有更好的音乐了。她爱我吗?

一九××年八月××日——保尔!一封给你的信。

今天晚上,我是十六岁了。幸福把我弄傻了,我满意着我的痴愚;我雀跃,我乱喝,我舞蹈,我也哭泣。我睡不着,我整夜把佩玎的信一遍遍地读过去。

一九××年八月××日——佩玎的丈夫已把她的嫁资浪费完了,她现在靠着他给她的一点儿赡养费度日。屈辱人的布施!娶佩玎!我们那么深切地相爱着!哦!搭救她,解放她,无奈我是这样地穷!而我的母亲,虽然她并不是吝啬的人。但是她不得不一个小钱一个小钱地打算盘,在生病的时候,她连到维希去养一季病都要踌躇的。这真很像是穷困了。

如果我吃了我的姨母,那就多么好啊!

一九××年九月××日——当我去探望我的姨母亚历山德琳去的时候,我有把握地演着我的角色。在吃人肉的大场面中,没有一个演员比我演得更好。我是客厅中的完善的吃人人种。我甚至说得过分一点:我相信我的可敬的姨母开始认识恐怖了。是邪恶的快乐使她苦痛,否则便是她已变成完全疯狂了;现在我能够使她脸儿发青了。人们是可以加倍恐怖的分量而得到好成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