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女儿(第3/3页)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分钟。最后那个寡妇下了决心坚强起来——这是恐怖的结果——停下了脚步……他在这里可以同在其他地方一样地跟她解释的。玛丽爱达的腿哆嗦着,她结巴地说着,不敢抬起头来,这样可以避免看见她的小叔子。
远处车轮轹轹地响着。有许多被回声所延长的声音在田野上传布着,打破了黄昏的沉寂。
玛丽爱达焦急地看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
德莱老是带着那种恶意的微笑,慢慢地说着……他要对她说的话便是叫她做祷告;假如她怕,她尽可用围裙遮住自己的脸。这个害死像他那种人的哥哥的女人是不容许免罪的。
玛丽爱达不由得向后退缩了一下,带着那种在极大的危险中震醒过来的人所有的恐怖的表情。在他们走到那个地方以前,在她的被恐惧所搞混乱了的脑子里就早已想到了一些最不堪设想的粗暴行为,想到:可怕的棒击,她的受伤的身体,她的被拔落的头发。可是……蒙着脸做祷告来等待着死亡!而且这种可怕的事情在他竟说得那么冷酷啊!
她战栗着,恳求着,说了一大阵的话企图说软德莱的心。人们所说的完全是谎话。她是全心全意爱他可怜的哥哥,她永远地爱他。他所以会死,就因为他不肯听她的话。她没有勇气跟他冷淡,没有勇气逃避一个热情的人的拥抱。
那个强徒听着她说话,他的微笑越来越显明了,最后变成了怪相,他说:
“住嘴!巫婆的女儿!”
她和她的母亲将可怜的伯拜特活活地弄死,这已是人人知道的事了。她们使他喝了毒药,断送了他的性命……而且假如他现在听信她的话,她也能同样地迷住他。偏不如此!他是不会像他那个傻瓜哥哥那样容易受她的欺骗的!而且,为要证明他有豺狼般只爱血的那种狠心肠,他便用他那只露骨的手抓住了玛丽爱达的头,把它抬起来仔细地看,毫无情感地默看着她的惨白的脸儿,她的漆黑有神的,从泪水中闪耀着的眼睛。
“巫婆……毒人的!”
他看上去又矮小又瘦弱,却一下就推倒了这个强健的,这个身体长大而结实的女人,使她跪在地上,他又退后在腰间寻找“家伙”。
玛丽爱达是没有命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远处老是那种叫声,同样的车轮轹轹声!青蛙在附近的塘里啯啯地叫着,蟋蟀在高堤上鸣着,一只狗在村庄的最后几所屋子边凄惨地号着。田野消失在暮霭中。
眼见只有自己一个人,断定死神已在面前,她一切的骄傲都消灭了。她觉得自己那么软弱,正像当她幼小的时候挨到了她母亲的打一样:她便啼哭了。
“杀死我吧!”她呻吟着说,把黑围裙蒙到自己的脸上,再把头裹起来。
德莱走到她的身边,若无其事地手里拿着一支手枪。他还从黑色的头巾后面听到他嫂子的声音,女孩子的啼哭声音,在央求他快快了事,不要使她太痛苦;在这些央求中还夹杂着背诵得很快的祷告声。他在那个头巾上找了一处地方便镇定地接连开了两枪。
在弹药的烟火里,他看见玛丽爱达好像有一根弹簧把她弹起来似的,站了起来,随后又倒了下去,两条腿被垂死时的痉挛抽动着……
德莱始终很镇定,表现出不怕一切,假如风声不好的时候大不了避到山上去的那种人所有的样儿,他回到邻近的村落去找他的侄儿。当他从惊惶的老妇人怀里把那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他差点哭了出来。
“我的可怜的孩子!”他吻着他说。
他的良心已经得到满足了,他的灵魂中充满了欢乐,他很自信已经给孩子做下了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