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把火(第6/7页)
姚梦梦凝视着烛光出神。郑冬心也叹气:“唉,还是汪朝宗有福!”姚梦梦自失地笑一笑。
郑冬心站起身来:“我是说真的……但凡对我再好点儿,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姚梦梦搪塞道:“郑先生你想多了!”
郑冬心顺水推舟:“我,我喝多了!”说罢他踉踉跄跄地下楼,姚梦梦忙跟着搀扶。
楼梯转角处,英子正好转了出来。郑冬心脚下一个没留神踩空,整个人向下栽去。英子赶忙厌恶地绕开他。
两个婢女赶过来把郑冬心搀下楼去,他一路还大呼小叫,抓姑娘跟他喝酒。
进入姚梦梦的房间,带上门,英子缓缓摘下斗笠,搁在桌上。斗笠之下是一张几乎和姚梦梦一般不二的脸。前边留着很长的刘海,几乎完全覆盖住额头,后边却编了一根长长的辫子。背后环佩声响,姚梦梦拂帘而出:“舅妈过生日,说好的,你怎么不去啊?”
英子不以为然地说:“礼不是送去了吗?”
姚梦梦说:“礼有什么用,舅妈是要看你这个人!”
英子转过脸来,问:“我怎么去?带着刀还是带着枪去?我怕把她给吓了!”
姚梦梦叹:“你整天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过的什么日子呀?”
英子哼了一声:“你这样过,就像个人了?都是被清狗的迷魂汤给灌的,简直是醉生梦死!”
姚梦梦落泪:“看不上你这醉生梦死的姐,就别来看我!”
英子气道:“你以为我想来呀,难得见一面,这种肮脏污浊下流的地方,请我来我还不来呢,算了算了,每次一见面就吵架。”
姚梦梦凄然一笑:“还不是你吵的!”这才问,“说吧,今天来找我什么事呀?”
英子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近日,狗官是不是有一笔银子要押解上京。”
姚梦梦点点头,说:“好像是,盐商的捐输。”英子打断她:“那就好,我走了。”说罢,转身急走,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姚梦梦一脸忧郁地看着她像风一样远去的背影。
这一晚,大家都很忙,东圈门路口两淮盐运使司衙门里正乱成一团。阿克占的突然造访,使卢德恭心里十分忐忑,他匆匆进来,作了一揖:“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阿克占一转身,拱手:“阿某不请自来,失礼了!”
卢德恭赶紧让座,何思圣却悄然退出。卢德恭笑道:“阿大人,这可不合规矩,照理应当是我去看大人。”
阿克占哈哈一笑:“我就是个不懂规矩的人,皇上让我来接这个摊子,说不定也正是因为我这个不懂规矩。”
卢德恭上前一步:“大人是来找我谈亏空的?”
阿克占端起茶,呷了一口:“不,我是想问问,尹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我是栽过跟头的。”
卢德恭一听,叹了口气:“这尹大人,还真是不好说!”
阿克占放下茶杯,问卢德恭此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卢德恭欠了欠身子,放沉了声音:“扬州盐务这池水可是深不见底啊!盐务四周,远的有江匪滋扰,近的有私盐抢夺市场,更难办的是天地会!”
阿克占惊问:“天地会?”
卢德恭压低声:“对,天地会!当年鼎新之时,南明小朝廷与大清在扬州一场血战,至今坊间还在流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一带的老百姓,心里对大清还记着仇呢。所以,天地会在扬州还是颇有些人脉,不可小觑啊!当然,最难缠的,还是盐商。”
阿克占若有所思:“天下乌鸦一般黑,十三行的商人我都见识过了,扬州的盐商也白不到哪儿去。”
卢德恭摇头说:“盐商和广东不一样,别老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运库的亏空背后,盘根错节,积重难返。下官在任多年,整天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得过且过。要是真较起真来,天庭震怒啊!若说这些年平安无事,靠的就是一个字,糊!”
阿克占不解:“糊?”
卢德恭趋上前来:“大人没听说过郑冬心‘难得糊涂’的高论?”
阿克占摇头:“难得糊涂?”
卢德恭移开身子,说:“冬心先生说,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阿克占玩味着这几句话,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卢德恭见阿克占不说话,便劝他,初来乍到,历年亏空与他无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真不得!
阿克占心急:“那捐输可是一天也拖不得。”
卢德恭笃定地说:“捐输这点银子,对于盐商来说,不是问题,挤一挤也就有了。就像有人中了箭,来请你治,你将外面的箭柄给他锯了,至于肉里的箭簇,就留给其他有本事的郎中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