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而惑之(第5/7页)
吴老板只得站起身来:“这么说,您是见死不救了。”
蔡济川眼皮都不抬:“不是见死不救,是幸灾乐祸!”
吴老板并不甘心:“蔡老板,利人者利己,损人者损己。开钱庄的,就像蚂蟥,眼看着鲍老板这样的肥猪全倒了,剩下的就只有苍蝇腿儿了!”
蔡济川对他竖了竖大拇指,吴老板眼睛一亮:“您开个价?”
“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蔡济川冷冷一笑:“一张拜帖!”
不多会儿,吴老板一脸惭愧地站在鲍家厅堂上。马德昌低头思索着,面沉如水。
鲍以安暴跳如雷:“欺人太甚!落井下石!我老鲍是什么人?他让我给他姓蔡的上门生帖子,这丢的是我老鲍一个人的脸吗?这丢的是扬州盐商的脸,丢的是徽商的脸。老吴,你当时听了这话,为什么不泼他一脸茶水?”
吴老板尴尬地说:“人……人家压根就没给咱上茶水啊!”
鲍以安气急败坏:“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他还待再骂,马德昌打断了他:“老鲍,这局势,你让老吴能怎么做?”
吴老板委屈:“就是啊,鲍……鲍总商,咱现在但凡有银子,还用看人脸色么?”
鲍以安气得团团转,如同一头困兽:“那你们说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老子现在就是没银子!天王老子压下来也没有。我就不信他阿克占能问我多大罪名,把老子下狱?抄家?砍头?”
马德昌看着鲍以安:“要不……让汪朝宗,去找蔡济川疏通疏通……”
“别提他,我就是让他给带进沟的!”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老马,到这时候了,你还卖什么关子呢?”鲍以安心急如焚。
“不到万不得已……这是一条路,但它不是一条明路!”马德昌冷冷道。
次日,鲍、马二人站在徐凝门街的片石山房门口。这片石山房的假山据说是清初大画家石涛亲自设计的,在极小的空间里,营造出逶迤气象。园子外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对乖巧的石狮子斜眼看着来客。
马德昌关照鲍以安:“我就不进去了。里头那位爷,人越多越不成。咱们有求于人,你那性子,收着些。”
鲍以安点头:“破头撞金钟,成不成,我都谢你。”他继续深入,园景清幽,修竹丛丛。穿过一个圆圆月亮门,前边几间房舍,精致而不轩敞。
鲍以安正驻足观望,有声音从旁边的石舫里传出来:“是老鲍吗,进来吧!”
石舫内异常整洁,而陈设简单。一几、一案,几把椅子,都是花梨木。几案上堆列着书和砚台,笔筒里插着大把笔。墙上悬挂着仿吴道子的《神仙仕女图》。图下小凳子上一只宣德炉,器质润泽纹理斑斓,炉内有香。靠墙一张榻,湘妃竹的竹席。权五爷跷腿躺在上边,没穿大衣服,一身丝绸小褂。一手摇着蒲扇,一手玩着一条小青蛇。见鲍以安进来,权五爷并不起身。
鲍以安伏低了身子:“这位老爷,可是权五爷?”
权五爷并不直接回答:“别介,鲍爷,坐。我这人最看不得繁文琐礼。”他是一口极顺溜的京片子。
鲍以安坐下:“正好,咱也不喜欢。五爷是旗下人?”
权五爷眼皮一抬:“现眼下,旗下人值几文钱?”
鲍以安不安地说:“到底是京城来的,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人。”
权五爷淡淡地应:“您这是在骂我呢!怎么着,看着这不像钱庄吧?我告诉您,在这儿,少于十万两,您就别开尊口!”
鲍以安忙说:“多谢五爷成全。”
权五爷上下打量着鲍以安,慢慢说:“可有一样,我这儿的银子,好借不好还。”
鲍以安有点儿懵。权五爷继续说:“这一,我这不论借多少,抽头十万银子起,先付。就是您只借一两,也是十万抽头。这二,借出来的银子,说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就得还,错一天也不成。哪怕想花多少银子买出这一天来,我告诉你,没门。这第三,借出去的银子收多少利息,怎么收,由我定!比方说您老鲍么……”
鲍以安紧张地看着他:“怎样?”
权五爷咂咂嘴:“不好说。兴许五爷一高兴,一分利息不收您的。不过您鲍家的生意,我要参一股。将来什么时候用,我就什么时候取。”
鲍以安脸色一沉:“这都是五爷在说话。那我倒也想问问,五爷这到底能借出多少银子来?什么时候能给?”
“这么跟您说吧。只要你不是招兵买马造反,要多少银子,我这全有。你今天把话撂下,明天就能取!”权五爷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