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集捐输(第5/9页)

他看了汪海鲲一眼,接着说:“何况,掘港是老马定点的盐场。这个时候若是把老马牵扯进来,只怕朝廷的捐输,就完不成了。”

汪海鲲忿忿地说:“难道就任由这些贪官污吏逍遥法外?”

汪朝宗沉默了片刻道:“你这次去掘港,觉得比我家定点的几个盐场怎样?”

汪海鲲想了想,说:“自然是远为不如。掘港盐场的灶丁,实在是太苦了,让人看不下去。”

汪朝宗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这行由我们来做,总比他们来做好一些。该让,总得让一点,知道让到哪里就不能再让了,也就是了。”

汪朝宗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管夏那几船盐该到了,明天你就带上盐引去泰州接船吧,不要再节外生枝,耽误了去江西。”

汪海鲲觉得叔父说得有理,但又有哪儿不那么对劲。临去泰州前,正好遇到了蒋成,便对他说了。蒋成是个气性大的,立即去找了卢德恭。卢德恭先是一惊,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面前的蒋成:“你是说曹益亭监守自盗?”

蒋成把清单递上:“这是汪海鲲记下的。”

卢德恭接过,看也不看,就放到公案上:“好,本官知道了。”

蒋成呆住:“盐台大人,这……”

卢德恭好整以暇地说:“曹益亭这人我知道,不是科道出身,花钱捐的官。有些胡闹的事不奇怪。过几天,我派个晓事的,去敲打敲打他。这事,你别再管了。”

蒋成睁大了眼睛:“大人……”

卢德恭无奈地说:“抓差办案,你蒋成行!可你不能老这么一根筋。两淮盐业这潭水,深啊!”

蒋成愤愤不平:“就是这潭水,尹大人这样的清官,都莫名其妙死了!”卢德恭脸色一变:“本朝那么多盐院大人,怎么偏偏就他尹大人扛不住事儿,怨只怨他没肩膀!”

蒋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卢德恭。

卢德恭拿起毛笔,对着桌上的宣纸说:“尹大人是病死的,什么‘莫名其妙死了’,你不要乱说!”他捻须道,“唉,‘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给你这么一打岔,我刚想到的那一联,又不知怎样才能找回来了。”

蒋成忿然一抱拳:“大人,大人会做什么联啊句的,小人只会抓私盐!我这就去找那个姓曹的!”

卢德恭把笔一扔:“站住!”蒋成不情愿地站住了。

卢德恭温和地说:“蒋成,这些天你也累了。把盐巡的牌子留下,回去好好歇歇吧!”

蒋成愣住了:“大人,你要革我的职?可是阿大人刚让在下当上管带。”

卢德恭不耐烦:“蒋成啊,我是叫你歇一歇,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蒋成急了:“小人不累啊,大人!”

卢德恭严厉地瞪着他:“你确实是累了!”

盐政衙门签押房内,一排箱子盖被打开,揭开红布,里面光芒闪耀,装满了现银。阿克占、卢德恭与汪朝宗、马德昌、鲍以安都在,上缴捐输的七十万两银子终于凑齐了,各人心中落下了块石头。依阿克占吩咐,这批银子由马德昌押送京城,而汪朝宗则往江西行盐,务必将这二万五千引盐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以凑齐余下的三十三万两捐输。

阿克占喜气洋洋,三位总商脸上却并无欣喜之色。汪朝宗是凝重,鲍以安略显不平,马德昌则看不出喜怒之色。

出了衙门,三总商不由自主地聚到了务本堂内,这时,远远看到萧裕年半躺在轿上,眯着眼睛,正被人搀扶着下来。汪朝宗、马德昌、鲍以安等赶紧迎上前去,帮他在上首坐下。

萧裕年无力地睁开眼睛:“你们商议,我就是来听听。”

马德昌皱了下眉头:“那萧老就先听着,咱们议,萧老随时指教。”

汪朝宗看了看众人,说:“现在已经筹了七十万两,还差三十三万两捐输,朝廷还留下两个多月时间,要把银子送到四川。上次大家推举汪某去江西行盐,只是小侄海鲲去调盐还没到……”

鲍以安不安地扭动身子。马德昌看了看他,咳嗽一声:“朝宗,这趟苦差事,让你一个人去,我们大家心里也不忍。”他看了鲍以安一眼,鲍以安不服气地说:“这话不能这么说吧?我这建昌府的引岸,说没就没了,怎么就没人来哄哄我啊?”

汪朝宗厉声:“还提建昌府!你真敢拍着胸脯,自个儿把事儿顶了,我立马去找阿大人,把引岸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