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荒南逃(第5/5页)
汪朝宗小心对付:“账当然是有的。扬州盐商的公账,都在务本堂里。”
“啧啧啧,不够朋友了吧?”张凤的态度转作亲厚,揽着汪朝宗肩膀,“对着老哥哥,都不说实话。亏咱家还冒着干系透露消息给你——咱家为什么朝你要这本账?皇上的和孝格格大婚,喜事怎么也要四五百万两银子。朝廷刚打完仗,军饷都要靠你们凑,哪里还有钱?大婚这笔钱从哪儿出?朝宗老弟,咱家是在帮你!”
汪朝宗凛然:“怎么,又要捐输?”
“着啊!这事儿你清楚,咱家清楚,可是皇上不清楚!咱家倒是想替你们说话,可是空口无凭。所以,老弟,你手里的账册让咱家笔录一份,回头向皇上也有的好说。咱家就说,扬州盐商向年接驾的时候已经完了几百万两银子的捐输,今年又拼力保全了军饷,已经有功于社稷,而且力竭势穷。皇上见了你们的功劳,动了恻隐之心,公主大婚,你们就可以躲躲清静了。要不然,到头受累的还是你们!”
汪朝宗低头不语。
张凤索性祭出杀手锏:“和孝公主的金册,现今就带在咱家身上。别的事情咱家不敢保,公主大婚这件事情,咱家说一是一!”说着,他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织锦面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是黄绸包裹的一本金色册页,上面有朱笔丹书的几行字。
汪朝宗还没看清楚,张凤就合起册页,笑容收敛了:“老弟,好好想想吧……”
郑冬心为着尹如海的事,带领士子们抗议示威,被阿克占判了个聚众滋事,挨了板子。
汪朝宗去看他,对他说:“你这种人,平时放浪形骸,撞了南墙还不回头,这就是给你一教训!”
郑冬心不高兴地说:“原来你是在偷着乐呢?”
“有人浑身痒没手抓,有人却吃饱了没事儿干。我这边永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今天,还有人扣着天大的帽子,找我要账册。郑先生,我知道你占的是正理。可是这个世道,正理只能歪着走。”
郑冬心压根没听后半句:“要账册?谁呀?”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张凤!”汪朝宗压低声音,“说是奉了密旨,来江宁织造督办和孝公主的婚事!”
“谁?”
“和孝公主!”
郑冬心差点跳起来:“扯淡!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和孝公主今年才九岁!朝宗,这事有诈!”
汪朝宗一拍大腿:“怪不得鬼鬼祟祟的!我刚派了管夏去江宁打探消息。”
“别急,太监出宫是杀头的罪名。张凤敢冒着这么大风险跑出来,他比你急。他急,你就不急。对付这路货色,我比你有经验。你先找人把他盯起来。哎唷!”郑冬心一激动扭动了腰,面露苦相,“我这把老骨头啊……”
汪朝宗眼睛一转:“你说我急,你比我还急,养好伤再说。张凤这事不用你管。你啊,帮我看看这个。”
一幅长卷展开在床上。
“这是京城北海五龙亭的图样,这是清漪园十七孔桥的图样。”
郑冬心端详着,不断点头,又摇头。
汪朝宗不明白:“郑先生这是何意?”
郑冬心说:“京城里摆弄这些景致的,也都是高手!我要说不好,那是泛酸,可这东西咱不能拿来就用。京城毗邻塞北,我们扬州在江南,气候风土各有不同。杏花春雨,骏马西风,各有各的美,我现在想的倒不是桥和亭子,而是风月!”
郑冬心手指在图样上比划着,对照着五龙亭和十七孔桥的图样。
“不如取其精华,弃其不足,把这两份图样,合起来用。咱们在有限的格局内,把五龙亭和十七孔桥拼到一起。不取其大,而取其精。不取其壮,而取其巧。把亭子直接建到桥上,让亭子压着桥,桥笼着月色。上建五亭、下列四翼,桥洞正侧凡十有五,这就叫五亭桥!”汪朝宗仿佛已经看到了五亭桥落成的全貌,接着说,“这桥一建成,待到清风月满之时,每个桥洞都是一孔明月。月光照在水面上,金色荡漾,众月争辉,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这样想着就心潮荡漾。
郑冬心呵呵一笑:“这就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