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毁灭账册(第2/6页)
鸣玉坊姚梦梦的闺房内,红烛飘摇,光影闪烁。姚梦梦打开一个铁盒,从中取出一只手镯,反复摩娑着,她的目光看到远处,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汪朝宗,那样深情款款地将手镯套在她的手腕上,而自己,曾怎样幸福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姚梦梦清泪长流。
门被轻轻地推开,郑冬心走了进来,怜惜万分地看着她。
姚梦梦赶紧收起手镯,抹去泪水:“你怎么来了?他关在衙门里,你还有闲心到这儿来!”
郑冬心一笑:“见了面就像仇人似的,朝宗被抓起来你该高兴才对,还抹什么眼泪啊?”
姚梦梦轻蔑地冷笑:“到底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平素他待你不薄,没想到你郑冬心竟是这样的人!”
“那你想怎样?”
姚梦梦凄然:“大不了是一死!可以告诉你,我找了江湖上的朋友,今晚就去劫狱!没想到吧,你可以去官府告我,连我一起抓了!”
郑冬心哈哈大笑:“冰雪聪明的人,也会做出这种傻事儿!你想想,若是真劫了朝宗,他勾结乱党的罪名就会坐实,你这是把朝宗往火坑里推啊!”
姚梦梦眼泪掉了下来:“那总不能眼看着他受罪啊!”
郑冬心慧黠一笑:“汪海鲲去江宁找到了两江总督,阿克占快扛不住了!”
其实,阿克占并不是扛不住,而是他的目的达成了。萧裕年送来了一本账册,对上对下他都可以交代,他抓汪朝宗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平心而论,他觉得扬州不能没有汪朝宗,他自己也离不开汪朝宗,只有跟高手过招才能显出英雄本色。阿克占笑了,他决定放了汪朝宗。
汪朝宗回家的这天清晨,埂子街出现了动人的一幕,一辆马车缓缓地沿街走过,赶车的是管夏,汪海鲲和郑冬心步行相随。在他们身后整齐而沉默地走着的,是萧汪两家盐旗下的盐商们。这些人衣着都光鲜,表情都严肃而愤怒。他们平日里都高马长车,而今用跟车步行来表示着自己鲜明的立场和态度。
这支队伍从盐政衙门出来以后始终在不断地增长。埂子街上许多买卖店面的老板仿佛已经早得了招呼,都穿戴齐整在店门口等着。等到这支队伍从门前经过,他们就默不作声地加了进去。他们的买卖——不单是盐,还包括酒楼、饭馆、茶室、客栈、绸缎庄、成衣坊、甚至镖行银号。马车经过一家,就有一家的店主跟上去,就有一家上门板关张歇业。英子和田老大等人也混在人群中,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汪朝宗,不禁注视了好久。
汪朝宗坐在轿厢里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形,不断有人在他的视野里恭敬行礼,崇敬地等着这辆车驶过而后加入队伍。突然间,他仿佛看到姚梦梦的身影,再定神一看,却已经淹没在人流中。
平日里人烟熙攘的埂子街随着这辆马车的不断推移,呈现了一种异常奇怪的景象。车前边热热闹闹,车后边一片萧条。原本跟着看热闹的人们都惊呆了,缀在车后不远的几个公差盐勇也都惊呆了,甚至悄悄便服跟在他们之后的何思圣也惊呆了。
到了汪府大门,汪朝宗独自走了进来,雨涵、海鲲和管夏等停在门口,萧文淑呆呆地坐在窗前,头发披着,一动不动。
汪朝宗把门带上,走到萧文淑身边,手轻触她的肩头:“文淑!”
萧文淑缓缓转过脸来。
汪朝宗双手扶住萧文淑,泪水流了出来:“你怎么成了这样?!”
萧文淑长叹一口气:“天意啊!那个灾星到底把你给害了!”
“我不是好好的吗,他们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谁害得了我?”
“麻六奶奶说得真准……你就是不听话,不听话!”突然,萧文淑眼皮上翻,歪倒下来,汪朝宗赶紧把她抱起,放倒在床上。
萧文淑激烈地喘息着,汪朝宗坐在床沿上,拉着她的一只手,用力掐虎口,萧文淑渐渐地平静下来,眼睛仍然闭着。
汪朝宗端详着萧文淑的脸,百感交集。
这时,萧裕年家的管家匆匆跑来,说萧裕年快不行了!屋子里没有多少人,弥留之际的萧裕年半躺在床上,拉着汪朝宗和目光呆滞的萧文淑的手,雨涵趴在床边饮泣。其他的人都站在屋里抹泪。
萧裕年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文淑他娘过世得早,我又娇惯,有些小脾气。文淑就交给你了……你沉得住气,有担当,可毛病也不小!你被阿克占扣了,我不着急,我很高兴!这跟头栽在这时候,好!早比晚好!”
汪朝宗双眼通红,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