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毁灭账册(第5/6页)
卢德恭的书房内,桌上两只茶盅正袅袅冒着热气,茶水碧绿香醇,一望便知是极上等的珍品。
阿克占闭着眼睛,陶醉地品着茶的味道。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好茶!不错,好茶。只是让我这么个粗人喝了,未免是暴殄天物。”
卢德恭谦逊地说:“去年雷火劈断了观音山上茶王的树干,这茶叶是不能再得的。卢某收藏了几两,不敢专美,盐院大人是我朝贵胄,光临寒舍,正好借花献佛。”
说罢,卢德恭将厚厚一叠文稿递给阿克占。
阿克占一边看内容,脸色一边凝重起来:“徐夔是个老实人,有一说一,从不两面三刀。这书能够刻版刊行,是徐夔的遗愿。卢老,我得替他多谢你。”
“君子不掠人之美,这是鲍以安的一点孝心。”
阿克占继续看着,若有所思:“哦!”
卢德恭体贴地说:“鲍以安鲍老板平常并不是致力诗文的人。他能印出这部集子来,扬州盐商敬你委实已经敬到十分!他们的意思,大人也明白。宁做朋友,不做冤家。大人现在就是怎么捏弄他们,他们也保管是一句怨言也没有。萧老的账也拿了出来,回头交上去,咱们也该歇一口气了。”
阿克占缓缓点头。
“徐大人这部遗著,是在他身后才大昭于天下。大人您看,集名就定为《退思集》如何?”
阿克占仍在思索:“卢老定,卢老定!”
“呵呵,好。反正卢某做了这许多年盐运使,也还是一介书生。这题名作序的事情,倒还不太外行。”
阿克占笑一笑:“卢老太谦虚了吧,单就你这四壁挂的摆的东西,卢大人你就不止是一介书生——不说沈周行草,石庵中堂,那是郑冬心的《卧雪傲霜图》吧?郑先生画作,多竹多兰,这梅花倒是存世不多。”
卢德恭也笑:“大人若是喜欢,随便挑,千万别客气,卢某奉上。”
“使不得。这幅画拿到外边,少说也是上百两银子。就算卢老肯割爱,我也没这个胆子收啊。”
卢德恭捻须微笑:“阿大人,您走眼了。郑先生人在扬州不假,这《卧雪傲霜图》,卢某是在琉璃厂买来的,总共才花了二两,真迹我也挂不起,这满屋的东西,全是赝品,没一样真的!”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阿克占微微一笑,不再争辩。
清漪园内,阿桂和和砷一左一右地跟在乾隆皇帝身后,沿着湖边漫步。阿桂腰杆直,步子大,和砷弯着腰,侧着身子小步趋行,不时地和乾隆说着什么。乾隆笑声朗朗,仿佛兴致很好。
林宝抱着几本奏章急匆匆地走过来。乾隆接在手里,边走边看。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了,步伐也放慢起来,最后几乎是站在原地。和砷小心翼翼地询问:“皇上?”
乾隆没搭理他,反倒转头对阿桂:“是扬州的折子!”
阿桂心一沉,微微躬身。
乾隆轻轻拿折子拍打着手掌:“阿克占上折子,说汪朝宗之事查无实据,已经释放。还有,萧裕年死了!”
阿桂望了望和砷,和砷也正在看他。乾隆背着手并不回头:“两个大军机,背着朕琢磨什么呢?”
阿桂忙说:“奴才是想,这两件事赶得很巧。阿克占捉拿汪朝宗,绝非空穴来风。萧裕年和汪朝宗是翁婿,赶巧萧裕年死了,阿克占就放了汪朝宗。皇上,奴才觉得有蹊跷!”
“和砷,你也来说说?”
“回主子的话。圣明莫过主子,奴才最近对扬州不大关注,所以……”
“你倒躲得干净。”乾隆扬扬手里另一份折子,“这是江南道监察御史送来给朕的。张凤那奴才此刻就在扬州!”
和砷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向后退去,却与林宝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林宝微微点头。他们退在后边,乾隆并没有察觉。阿桂也正忧心忡忡:“皇上,如果张凤真在扬州,事情可就大了!只怕萧裕年之死,汪朝宗出狱,和这张凤都脱不了干系!”
“这个汪朝宗,朕素日看他还好,竟和张凤这等人勾勾搭搭,还不知道里边多少情弊。怪不得阿克占那样雷厉风行的脾气,到扬州竟然也蔫了。好深的一潭水啊!”他说到这里,面色沉郁,话音严厉。
阿桂低头凝思半晌:“皇上,现在看来,扬州盐商与朝中奸佞有情弊,是无疑的了。张凤为什么这么大胆子一直跑到扬州去?此中波谲云诡,臣不能担保谁是,也不能指斥谁非。臣愿意请旨去扬州亲自问一问这个案子,把此间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