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草堂欢聚(第6/7页)
“泄气了?我知道你对我有些真情,可是,那只不过是你家庭生活乏味时的佐料。花无三日红,我也有变老变丑没人看的时候。”
“梦梦别说了……”
姚梦梦却不饶过他:“不,我偏要说!多少次,我曾经幻想有朝一日能走进这座府第,和你走完一辈子,可是,连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要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想让这一辈子,就这么不可救药地凋零!”她捂住嘴,泪雨潸潸。
汪朝宗怜惜地看着她,这些年来一起过往的场景不断浮现出来。他们在鸣玉坊、在湖上的游船里、在荒僻的郊外、在江宁府、在酒席宴、在歌舞场,在一起执手相看泪眼……汪朝宗坐在马车上一路前行,姚梦梦抱着装着账册的枕头整夜整夜地不睡。旁边小床上陪侍的婢女已经响起鼾声,她仍然抱着枕头靠在床上,出神地望着黑暗。
汪朝宗的脸上现出深深歉疚的神情。他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个风月场中的女子竟然一直在为他牺牲着,而且牺牲得这么多,无法弥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手指碰触到姚梦梦的发丝。他盯着她,说:“文淑的病情时好时坏,我去看你,总觉得对不住她。”
姚梦梦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你只要对得住她就行了,人家是什么人,萧总商的千金,汪总商的发妻!”
一道闪电,电光里现出萧文淑的身影,她衣着单薄地站在雨幕里。
汪朝宗赶紧转身拉着萧文淑往屋里走,萧文淑口中喃喃,手捂心口,却说不出话来。她倔强地扭动挣扎着,汪朝宗边哄边拉,突然萧文淑紧锁牙关,晕了过去。
汪朝宗急叫:“陈妈!陈妈!”
不远处的回廊里,姚梦梦驻足看着这一切,泪水一颗颗落下来,然后转身离去。夜色中,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她哭着,走着,眼泪都不擦。
突然有人转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口齿不清地小声嚷着:“梦梦,终于抓到你了!”
姚梦梦吃惊而害怕,本能向后退了一退,才看清是郑冬心拎着个酒瓶子,醉意酩酊,一件难得完好的长衫上满是油污。
姚梦梦警觉地发问:“郑先生,你怎么在这?”
“我到处找你,听听,我新写的道情!尽风流,小乞儿,数莲花,唱竹枝,千门打鼓沿街市。桥边日出犹酣睡,山外斜阳已早归,残杯冷炙饶滋味。醉倒在回廊古庙,一凭他风打雨吹。”郑冬心显然借酒卖痴。
在众人面前,虽然都喝了酒,阿克占仍不失威严,来向他敬酒他都只是点点头。卢德恭却从容温和,有时候还握住对方的手说两句话。他们两人的身旁围起不同的圈子。阿克占这边盐官、盐商多,卢德恭这边地方官、士绅、读书人多。
里屋门前一阵喧嚷,却是郑冬心一手还拉着姚梦梦,他身后还跟着雨涵、大珩和渐鸿。连马德昌看了都愣一愣:“嗯,他们怎么凑一块去了?”
仆人们随后跟出来,在正堂中摆上画架,几十幅画作迎风招展。
鲍渐鸿口舌利便,这时候俨然成了主持人。他跳上一张桌子:“诸位,诸位。今天是我汪伯伯的大喜之日。冠盖云集,大家都很高兴。可是也得想想那些高兴不下去的人。连日大雨不断,盐场大半遭了水灾,减产已成定局。盐丁们过得很苦。郑先生特此义卖,卖得银两全部捐献水灾。价高者得,不争不抢。咱们今天来的,跟盐业多少都有点关系。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这幅《卧牛眠夏图》,底价五十两。”
鲍以安脸都气白了:“这小兔崽子好大的眼眶,咱们这么多人就站在这,他居然瞧不见,也不滚过来请安!”他向阿克占躬了躬身,“大人,我去揪他下来。”
阿克占一摆手:“唉,不必,孩子嘛!”
在场的盐官盐商们这时一摸不准拍卖的背景,不想在阿克占等人面前哭穷,二来也都喝了酒,酒兴涌起,已经纷纷叫起价来:
“七十两。”
“八十两。”
“一百两!”
何思圣混迹在人群之中,手里也捏着一小叠银票,听着价格越来越高,直皱眉头。他清了清嗓子,刚想跟着报个价。
鲍以安大叫一声:“二百两!”
满场顿时鸦雀无声。
拍卖正酣,阿克占、卢德恭等微笑观战,马德昌却偷偷溜到了后院。铁三拳挥汗如雨,在不停地劈柴,不断地有人来把劈好的柴搬走。
这时,婉儿穿着戏服走了进来,无所事事的样子。
铁三拳抬头一看是婉儿,停了下来,举起碗一口把水喝了:“婉儿姑娘怎么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