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以乱制乱(第5/8页)

人们议论着,顿时就有一小半的人离开了。继续留在这里的人群,眼睛里也满是怀疑,逐渐散去,广泰盐号门前的人越来越少。

但挂在盐号门口的粉牌上,广泰盐号此日的盐价仍然是一斤一百文!

以往幽深秀丽的片石山房,小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盐包。有些盐包已经破裂了,地上白花花的一层盐。

权五爷叉腰站在院子里,光着头和脚,辫子盘在脖子上,有点气急败坏。

门外,家人和盐号伙计打扮的人仍不断把盐包抬起来。

权五爷喝道:“住手,住手!别他妈抬啦!”

下人们赶紧一起规规矩矩立定,垂着两手,低头不敢吱声。一个下人,还是个孩子,一脚没踩稳摔在盐堆里,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从头到脚都是白的。

权五爷怒气冲冲地说:“你家老爷拿盐抵债,五爷答应,是给他面子。现在这盐价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往下掉。五爷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滚,都滚!回去给你们老马说,让他赶紧来见我!”

下人们只好答应着纷纷撤走,但院子里已经被盐堆满了。权五爷转了一圈,气得发愣,抬脚进屋来,屋子里也早堆满了盐。小童正吃力地把盐包四处归置,给他腾出躺椅的空间。权五爷干瞪瞪眼又转了出去,在院子里对着一堆盐包生气:“嘿,我这倒霉催的!我这闲着没事跟他们搅和哪门子呢!”

马府客厅,广泰盐号的掌柜正在絮叨早晨盐行的情景,他说一早就想降价,少赔点,账房老周硬拦着不干。

马德昌一脸愤怒:“屁!叫你老朱,你还真是个猪脑子!老周比你强多了!这时候怎么能降?汪朝宗到底搞的什么鬼?”他在正堂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账上现在还有多少?”

“回老爷,连本带利这几天通饶上,也就两万多现银子。”

“你下去算算,留出一个月的日常开支用度,剩下的都给我砸进去!汪朝宗他敢降价卖,咱们就放手收。账上如果不够,老朱……你也算是我家老人了。关键时刻,你别看我笑话。”

“是,是,老爷。我不是那种人。不过……”朱掌柜犯难地说,“老爷,汪朝宗这么挤兑咱们,背后是不是有人啊?”

马德昌一惊,强自稳住心神,摇摇手:“不会。他也见底了。九成是看现在盐价高位,想借机会捞一把!盐价刚涨上去的时候,他家出了不少。我料定汪朝宗现在手里,也就是往日的两三成!咱们手里有务本堂的存盐,无论如何,他耗不过咱们。只要把他那点盐一清,咱们上手做空,盐价还会涨上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朱,去吧。”

朱掌柜答应一声,匆匆而去。马德昌却仍然在正堂里转着圈子。没有外人在场,他的脸色现出了一些惶急,他盯着正堂屋顶:“汪朝宗,咱们该见分晓了!”

大名鼎鼎的天和盐号总号位置就在汪朝宗府附近的一条弄堂深处堵头的位置。门脸也很小,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家小店,和周围的民居比起来一点不见排场,但这里是汪朝宗自力更生起身发家的所在。现在,天和盐号变成了扬州最拥挤的地方。

盐号现在大敞着门,门口的粉牌上,标价是盐一斤六十文。来买盐的人前呼后拥,堵成一团。小地方本来就挤,更显得人多。

几个粗眉大眼的汉子扎着臂膀,从人堆里挤了过来,簇拥着广泰盐号的朱掌柜,一边喊:“让开让开,长眼睛的让开!”他们一直挤到柜台下边。一个大汉挤上去,一拍柜台:“你们这还有多少盐?报个数,老子包了!”

伙计还没答话,底下的百姓们顿时轰动起来。大汉们一个个横眉立眼地指着底下:“谁?谁?他妈的哪个敢起哄?起哄把你们腿打折!”转头对伙计,“你们店里有人没有?你们掌柜的呢?出来一个说话!”

管夏走了出来:“好啊,敞开门做生意,来者不拒。老朱,你这生意,不止做我这一间铺子吧?”

朱掌柜微一沉吟,点头:“天和号你还有多少存盐,我们广泰盐号愿意吃进。”

“那要看你有多少银子了。”

“我带的不多,两万两!”

管夏点点头:“成,勉强够这一间铺子的。东关街那两间铺子大,盐还多一点。”

底下的老百姓顿时乱了起来,有人扯脖子喊:“您可不能跟他们一个鼻子出气啊。”

人们的矛头顿时转移到了朱掌柜等人身上。一群小伙子吵嚷着拥上来,刚才还气焰十足的几个大汉都矮了下去。气氛异常紧张,只要人群里喊出一个“打”字,这些人顷刻就会被打倒。更有些人已经围上了朱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