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赵振铎(第2/2页)
师爷在台湾挣了一万多块钱,一生节俭的他,用这钱给老伴儿买了枚戒指,这是他这辈子送给爱人的唯一一件首饰。他是不是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想给风风雨雨跟随自己几十年的爱人留下点儿念想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
回来后师爷又住院了。正赶上相声老前辈罗荣寿去世,师爷当时病情严重,但是义字当头的他还是带病参加追悼会,回来病情更严重了,再也没能起来。师爷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家中度过的,晚上我经常去陪他。
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除夕,师父带着我们到床前给他敬酒。给他嘴里点了三滴酒,一生爱酒的他此时已经喝不下了,只有默默地流泪。
师爷的葬礼也在下坡清真寺举行,他的亲友和老观众都去送行。清真寺门口那条街的生意人听说要送赵振铎先生,主动停业半天,让出道路来。北京不少群众都去送行,大伙轮流抬着师爷的灵柩,送出好远才上车。
那天,赵世忠先生望着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搭档,说了一句话,“你是有福不会享啊!”是呀,如果师爷晚年不当团长,少生闲气,肯定能多活几年。现在的某些艺术大师,当年跟师爷比差得很远。但是人家坚持下来了,所以享着福了。
十几年后赵世忠先生也去世了,跟师爷得的是同一个病,病变的部位相同,是同一个大夫给做的手术,这就叫缘分。哥俩合作一辈子,有感情,也有矛盾。赵世忠先生为什么比师爷多活十几年呢?因为赵先生“糊里糊涂”,不生闲气,不操闲心,这就叫难得糊涂。
师爷去世前立遗嘱,公证员就是后来给央视很多大奖赛当公正人的阎梅女士。她听说师爷这么一位著名的艺术家,曲艺团的领导,遗产才两万块钱,感动得流下了热泪。她不知道,这两万元里,还有一万是我师父李金斗给的。
师爷葬在回民公墓,下葬的时候要念经。当天阳光明媚,可是阿訇念经的声音一起,竟然噼噼啪啪掉起了大雨点。经文结束,雨点儿也停了。师爷是高人,老天有感应了。
师爷一生出过大名,但是没挣过大钱。生活非常节俭,很多时候一把花生米就是他唯一的下酒菜。但是他对晚辈不抠门儿,我们去的时候他会亲自和芝麻酱,请我们吃涮羊肉。我说:“师爷,羊肉不够了。”师爷说了,“羊肉不够,白菜找齐儿!”
我师父的儿子也是师爷和师奶奶给带大的。他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看完外国电影,回家跟师爷说,“爷爷,我想吃西餐。”师爷说,“给他盛碗米饭,让他上马路西边吃去。”
外地的相声前辈来京看望师爷,他都会热情招待。有时候在家请客,让我们到饭店端水煮牛肉、香酥鸡这些解馋的菜。有一回部队的快板艺术家朱光斗先生来京,师爷请他吃烤鸭。喝了不少酒,还要教人家,“卷烤鸭得这样,先抹酱,再放葱,放鸭肉,然后一卷……哎,饼呢?”他把酱都抹桌子上了。
明年是师爷去世二十周年,如果条件允许,我想牵头儿办一个纪念专场。师爷走得太早了,到明年他才整八十岁。师爷要是活到现在,得多吃多少好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