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前女友(第2/2页)

她就在我家附近,和一个女孩合租了一间地下室。每天晚上到一家中餐馆弹古筝伴宴,挣钱养活自己。

我家在北四环,单位在房山,回趟家得好几个小时。我每周往家跑两趟,回来跟她团聚。她室友不在的时候,我就在她的租住房里听她弹琴。我的欣赏水平有限,听不懂“高山流水”之类的曲子,就让她把当时流行的通俗歌曲弹给我听。

她的室友要是在,我待在租住房就不合适了。我们俩就在街上闲逛,直遛到两个人都睁不开眼睛了,再各自回家。

后来她弹琴的那家餐厅停业,她没有了收入,又去塘沽演出了一段时间。她不让我过去看她,我隐隐约约感觉那不是正规的演出场所,也许跟色情沾点儿边儿。当然了,她在里边就是弹古筝。

后来就出事儿了。有一天她回到北京的租住地,发现合租的女孩带男朋友来睡了。因此,两个人发生了冲突,女孩儿一刀扎向她,她用手抓住水果刀……她再也弹不了古筝了。

冲动是魔鬼,毁了“云”的一生。如果“云”忍一忍,扭头出去,把房子让给女孩儿,或者女孩没有使用暴力,那么“云”依旧是那么美丽。

为了自己和他人的幸福,一定要学会克制。

“云”的妈妈是当地的头头,开着车来到北京接她回去。看到手上缠着纱布的“云”,还有满脸愧疚的我,她妈妈什么也没说,含泪帮云收拾行囊,装上汽车。“云”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母亲忙碌。

望着车子远去,我什么话也没说。“云”来投奔我,我没照顾好她,已经没有脸向她母亲说一个字了。我知道她妈妈恨死我了,已经懒得骂我了。

后来,我鼓足勇气给她家打过几个电话,接电话的都是她家人,她的家人冷冷地告诉我:“她精神状况不好,你不要再打扰她了。”

我给她写过几封信,如同石沉大海。

终于有一次拨电话,是“云”的声音。我激动不已,述说着离别的思念。但是我发现电话那边的“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还“呵呵”地傻笑。我心想,她肯定是不想搭理我了,用这种方法摆脱我的骚扰。

从此,我就再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后来,我又交了新的女友。

这段时间,我跟着廉春明老师一起写电视剧,终于挣钱买了房子。我总在想,这时候“云”要是在身边该多好,她就不用住地下室了。

有一年初春,我跟廉春明老师给北京台写“3·15”晚会,住在翠微宾馆。我突然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说“云”要来北京看我。我心里激动得不行,当时我就产生了一个很见不得人的念头,“跟当时的女友分手,把‘云’娶过来”。

她母亲接下来的话,让我的理想破灭了:“她因为手指受伤之后,屈伸不利,弹不了琴啦。她因为这受了刺激,神经出了问题,想见见我,医生说对她心情的好转有帮助。”

我惊呆了!“云”疯啦?山那边宁静的小城里,那个弹古筝的清纯女孩儿,她疯啦?

我欲哭无泪,独自在屋里愣了多半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我曾经跟“云”在一起的情景。

我独自沿着长安街向西山的方向走,走了很远很远,我想走到山的那边,去“云”的家坐坐。

她妈妈来电话了,说“云”在楼下。我在酒店大堂转悠了好几圈儿,也没找到。她妈妈不愿意见我,独自在酒店门口。我找到她,“云在哪儿?”她指给我。

我惊呆了。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两眼发呆,手里捧着杯饮料,憨憨地傻笑着。

“为了治病,她吃了激素,所以胖了几十斤,希望你能接受。”

“云”看到我,没有惊喜,没有抱怨,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傻笑。

她在我房间过了一夜。听着沉沉的鼾声,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我感觉身边躺的,是从来不认识的人。我不敢碰她,也不想碰她。我后悔见她,我极力想忘掉我们俩的这一次见面。

我心中的“云”,永远地住在山那边的小城里,石板路旁的小院中。

我心中的“云”,永远是那个害羞地、拘谨的、清纯的女孩儿。

我心中的“云”,已经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