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少年们(第10/11页)
“我知道,朋友,我知道。”
“看,有两支正宗的香烟,抽点吧。”
恩佐坐起来,划燃了一根火柴。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默默望着吐出的烟圈。
“盟军还没登陆吗?”
“应该还没有吧,我的朋友。”
更衣室里,大家排队等着穿衣服。开饭时间晚了。六点了,看守还没进来。雅克来回走着,脸上写满了担忧。萨缪埃尔呆坐在墙边。克劳德起身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院子,又坐了回去。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见鬼!”雅克骂道。
“这帮浑蛋!”克劳德也跟着骂了一句。
“你看会不会……”
“别胡说,让诺!”雅克走向门边,弯腰坐了下来,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德尔泽再次来到死囚室,脸色惨白。
“对不起,小伙子们。”
“他们要怎么把他带走?”安东尼问。
“他们要把他放在椅子上抬走,所以才来迟了。我劝过他们了,说我们从来没这么干过。但他们没耐性等他痊愈了。”
“畜生!”安东尼吼了出来。
恩佐安慰着他:
“我要自己走过去!”
他刚一起身,又一个趔趄跌了回去。绷带散开来,露出了他完全腐烂的腿。
“他们会给你把椅子。”德尔泽叹着气说,“你不用再承受那么多痛苦了。”
话音刚落,恩佐便听到死亡的脚步渐渐逼近。
“你听到了吗?”萨缪埃尔起身问道。
“听到了。”雅克小声说。
院子里响起了宪兵的脚步声。
“让诺,快去窗边看看,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
我走到栏杆边,克劳德让我踩到他身上。身后,伙伴们在等着听我讲述一个悲惨的故事:两个年轻人要在这个清晨被处死。恩佐坐在椅子上,由两名宪兵抬上刑场。
安东尼被锁在木桩上,恩佐就在他旁边。
十二个宪兵一字排开。我听到了雅克攥紧拳头的声音。十二声枪响彻底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宁静。“不!”雅克的喊声甚至盖过了我们为他俩送行的《马赛曲》。
两位伙伴的头摆动了几下,最后垂了下去。胸口的鲜血渐渐流干。恩佐的腿还在随风舞动,椅子翻倒在一边。
他的脸埋进了土里。当四下安静后,我肯定,他在微笑着。
这天晚上,五千艘战舰从英国出发,横跨英吉利海峡。次日凌晨,一万八千名伞兵从天而降;数以千计的美国、英国及加拿大士兵在法国海岸登陆,他们中的三千人刚一上岸便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如今,他们的灵魂大多安息在诺曼底各处的墓地里。
1944年6月6日,六点。在图卢兹的圣米迦勒监狱里,恩佐和安东尼被枪决。
接下来的三周里,盟军在诺曼底受到了地狱般的考验。每天都充满着胜利的希望。巴黎还没有解放,但雅克翘首以盼的春天就快来了。虽然比期望的晚了些,但没人有怨言。
每天早上的放风时间,我们都会跟西班牙狱友交流战争的最新进展。我们每个人都坚定了信心,一定会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不过,一直对抵抗分子十分厌恶的马尔蒂警官可不这么想。他在月底命令监狱管理处将所有政治犯移交给纳粹。
清晨时分,我们被全部召集到长廊里,四周是灰蒙蒙的玻璃。每名犯人都背着自己的行装,等待发落。
院子里停满了卡车,德国鬼子对着我们大喊大叫,让我们分列站好。整个监狱被包围了起来。士兵们用枪托推着我们往前走。在我所在的这列队伍里,还有雅克、查理、弗朗索瓦、马克、萨缪埃尔、我弟弟以及第三十五兵团的其他成员。
看守长泰伊双手背在身后,身边站着几个同事,都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们。
我凑到雅克的耳边小声说道:
“看他那副样子,真恶心。我宁愿像现在这样,也不要变成他那样。”
“让诺,你知不知道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
“知道。可我们永远都可以昂着头,而他只能一辈子低声下气。”
我们每个人都是那么渴望自由。但今天,我们被一列一列地送出监狱,穿过市区,在少数过路人的注视下,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清晨,默默地走向通往死亡的列车。
图卢兹火车站,一列货车在等着我们。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深知自己将被运往何处。战争爆发以来,这样的列车曾无数次横穿西欧,而里面的乘客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