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放21世纪的奴隶(第3/6页)

马奴杰听说这桩婚事后勃然大怒,他说愿意给库德兹10万卢比(2500美元5)——非比寻常的高价——让他放弃米纳。这也许正反映了他的担忧:米纳可能会利用已婚妇女的新地位,为妓院带去麻烦。库德兹对于这项交易无动于衷。

“就算你给我25万,我也不会放弃她,”库德兹说,“爱情无价!”

米纳和库德兹结婚后,生了两个女儿,然后回到老家寻找父母。她母亲已经过世(邻居说米纳失踪后,她母亲一直哭泣,最后疯了),她父亲看到女儿有如死而复生,不禁又惊又喜。

生活显然变好了,但是米纳忘不了她留在妓院的两个孩子,常常搭五个小时的巴士回到妓院。她站在外头,恳求他们把奈纳和维瓦克还给她。

“我尽可能多回去,”她回忆着,“我知道他们不会还我,还可能往死里打我,但我觉得我必须试试。”

没有用。阿伊奴和马奴杰不让米纳进入妓院,他们用鞭子抽她,把她赶走。警察不理她。妓院老板不但威胁要杀了她,甚至扬言要绑架她与库德兹生的两个小女儿,然后卖到妓院去。有一次,两个流氓出现在米纳家,要把两个小女孩偷偷带走,库德兹抓起一把刀,厉声警告:“你们要是胆敢动她们一根汗毛,我就把你们碎尸万段。”

米纳为她两个小女儿的安危恐慌不安,但是她也忘不了奈纳。她知道奈纳即将进入青春期,很快就会被推入市场,但是她能怎么办?

常年采访米纳这样的女性,我们对于性交易的定义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们在美国长大,在中国和日本都生活过,认为卖淫是女性改变境遇或走出贫困的方式。在香港,我们结识过一个澳洲妓女,她偷偷把雪莉带到她“男人俱乐部”的衣物间与当地女孩见面,这些女孩都是因为看到了致富机会而下海从妓的。我们以前当然不把娼妓当成被迫工作的奴隶,因为美国、中国和日本的大多数娼妓并非真正被迫卖淫。

然而,如果说今日有几百万妇女“确实”遭受奴役,其实并不夸张。(与19世纪奴役的最大差异在于,这些妇女有许多活不到30岁就死于艾滋病。)经常用来描述这种现象的用词“性贩运”,其实是一种误称。问题不在于性,也不在于卖淫本身。在许多国家,譬如巴西和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卖淫虽然很普遍,但大多是自愿的(是出于经济压力而非肉体强迫)。在那些地方,妓院不会把娼妓锁起来,而且许多娼妓是独立工作,不依靠妓院或皮条客。问题也不全然出在“贩运”上,因为逼良为娼这回事,不见得就是把女孩运送到很远的地方。性贩运的恐怖,用“奴役”来形容更为贴切。

现代奴隶的总数难以估计。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推测,每时每刻,全世界有1230万人在被迫从事各种劳力工作,不只是性奴役。一项联合国报告估计,光是在亚洲,就有100万名儿童所处的环境跟奴役毫无差别。英国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的数据是:“每年有100万名儿童被迫卖淫,而被迫卖淫的儿童总数可能高达1000万。”

反人口贩卖人士往往采用较高的数字,例如他们说现代奴隶有2700万。这个数字源自凯文·贝尔斯(Kevin Bales)的研究,他领导一个叫作“解放奴隶”的组织。人数之所以难以计算,一个原因是性工作者不可能被清楚区分为自愿工作和非自愿工作两类。有些时事评论家把所有娼妓都看成性奴隶,有些则把她们看成创业者。在现实社会当中,虽然这两类各占一部分,但是也有妇女是处于自由和奴役之间的灰色地带。

妓院经营模式的一个基本要素,是用羞辱、强暴、威胁和暴力来蹂躏女孩的心灵。我们认识一名15岁的泰国女孩,她在破身之日被逼着吞食狗屎,妓院通过这个方式来粉碎她的自尊心。女孩遭到的蹂躏和恐慌感让所有逃走的企图都烟消云散,这时要控制她,就不见得需要用到暴力了。她可能会对过路客微笑抛媚眼,试着抓住路人,把他们拉进妓院。许多外国人会以为她是自愿卖淫,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顺从老鸨的意思,不代表就是自愿的。

根据我们的估计,全世界有300万名女孩(以及极少数的男孩),可以贴切地说是在性交易中遭受奴役。这是保守的估计数字,不包括其他受操控及恐吓而卖淫的人数。这个数字也不包括其他几百万名18岁以下的人,她们未达到法定年龄,即便同意在妓院工作也无法成立。我们讲的这300万人,不仅确实是属于他人的财产,而且这当中有人在遭到主人杀害后,主人不受法律制裁的例子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