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令与卖淫

虽然成堆的书籍证明奴役制度是极好的事,但我们从没听说过有人希望成为奴隶,好从中得利。

——亚伯拉罕·林肯

在拜访完比哈尔的米纳·哈西纳与鲁奇拉·古普塔之后,尼可6从印度的一座边界村庄进入了尼泊尔。该村摊位林立,出售衣服、点心和极不人道的商品——数千名尼泊尔女孩就是从这个地方跨越边界,被贩卖到印度加尔各答的妓院里的。在那里,她们要是肤色较浅、面貌姣好、乖巧顺从、不会说当地话(降低逃脱的概率),价值就会比较高。尼可在边境检查站填写规定的表格单时,看到尼泊尔人大批涌入印度,并不需要填写什么入境单。

在简陋的边境办公室中,尼可跟一位英文流利的印度官员交谈了起来。官员表示他是情报局派来监视边境的。

“那你到底在监视什么?”尼可问。

“我们在看有没有恐怖分子,或是恐怖行动的补给品。”官员说,他并没有监视得非常仔细,一辆又一辆的卡车从眼前开了过去,“‘9·11’事件之后,我们这里要严加管制,我们也查看有没有走私或盗版的商品,要是发现的话,就会没收充公。”

“那么被贩卖的女孩呢?”尼可问,“你们检查吗?一定很多吧!”

“噢,多得不得了,但我们不担心她们,反正也无能为力。”

“你们可以逮捕人贩子啊!贩卖女孩难道不跟盗版DVD一样值得重视吗?”情报局官员哈哈大笑,举手作投降状,“卖淫是不可避免的。”他轻声笑道,“各国一直都有卖淫活动,要不然男人从18岁以后,一直到30岁结婚之前这段时间要怎么过?”

“可是绑架尼泊尔女孩,把她们囚禁在印度妓院里,这真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官员耸耸肩,不为所动。“的确是不幸,”他附和道,“但是只有牺牲这些女孩,我们的社会才能和谐,良家妇女才能够安全。”

“可是这些尼泊尔女孩很多也是良家妇女啊!”

“噢,话是没错,但她们是农村女孩,完全不识字,是从乡下来的,所以印度中产阶级的好女孩就能安全了。”

尼可咬牙切齿地说:“我懂了!要知道,美国在社会和谐方面也有很多问题,所以我们应该来绑架印度中产阶级的女孩,强迫她们在美国妓院工作!这样一来,年轻的美国男人就爽了,你说是不是?那我们社会就更和谐了!”

接着是一阵不祥的静默,但最后官员捧腹大笑。

“你真会说笑话!”官员咧嘴笑说,“我差点被你耍了!”

尼可只好作罢。

人们对于奴役乡村女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跟200年前大家容许把黑人当作奴隶的原因是一样的:受害者从不被视为一个完整的个人。印度政府派遣情报官员搜查盗版商品,因为他们知道西方国家在乎知识产权。只有当印度政府感受到西方对奴役的重视等同于盗版DVD时,才会派人到边界逮捕人贩子。

粉碎现代奴役的技术手段并不缺乏,缺乏的是政治意愿。政治决心一定是任何废奴运动的起点。我们并不是说因为这是西方的过错,所以西方人要为此负责。西方男人并非大多数贫穷国家卖淫业的主角。没错,在泰国、菲律宾、斯里兰卡和伯利兹,也有部分美国和欧洲的性观光客,但他们依然只是嫖客中的一小撮,大多数毕竟还是当地男人。此外,西方男人通常是跟多少出于自愿的妓女在一起,因为他们想带她回到旅馆房间,而被迫卖淫的妓女一般是不能离开妓院的。因此,并不是因为西方人是祸源,所以西方人有责任带头处理。我们之所以特别点选西方,是因为我们虽然处于奴役的外围,但我们的行动在克服可怕的人口贩卖方面是必要的。

一个柬埔寨少女站在她工作的房间前。她曾遭绑架并被卖入妓院中。

(拍摄:尼可拉斯)

现代废奴主义运动的效果有限,原因之一是处理卖淫的政治立场分裂不合。20世纪90年代,美国左右两派并肩合作,共拟了《2000年人口贩卖受害人保护法》(Trafficking Victims Protection Act of 2000),这是在全球议程上提升国际反贩卖意识的里程碑。当时的反贩卖运动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两党合作,该运动同时受到了已故参议员保罗·韦尔斯通(Paul Wellstone)等自由派民主党人士以及参议员萨姆·布朗巴克(Sam Brownback)等保守派共和党人士的强烈支持。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Rodham Clinton)也是这项议题的领导者,而最伟大的斗士非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卡罗琳·马洛尼(Carolyn Maloney)女士莫属。此外,小布什时代留下来的少数几项具有正面力量的国际方案中,其中一项就是大力抵制人口贩卖。“生命之声”(Vital Voices)和其他自由派团体在反对性交易方面也坚毅不屈。“国际正义使命团”(International Justice Mission)和其他保守福音派教徒团体同样毫不逊色。然而,左右派虽然在打击人口贩卖方面都有重要贡献,但大多时候是各自为政。要是他们能在废奴主义运动中团结合作,其效果将远大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