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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已经散去了，街道还是一片朦胧。徐幼真用力眨着眼睛，好像自己多了片眼皮让她看不清楚一切。雾津的雾像女鬼的头发，让人呼唤着太阳和风快来驱散它。

徐幼真独力抚养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她每天祈求今天晚上孩子不要生病，祈求明天不要迟缴大楼管理费，可以一个月到烤猪小排店用餐一次就觉得很快乐。孩子想多点一人份的肉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可以放心地点，就认为自己是个有钱人。孤独的想法，等到孩子都大了再想吧！等到出生就罹患先天性心脏畸形的老二变得健康，到时候再想吧！这是她很早以前就下的决定。

徐幼真摇下车窗，冰冷湿润的风迎面刺来，脸颊不禁灼热刺痛。她想起昨晚性暴力咨询所所长打电话来的事，不禁流下泪来。

“我带琉璃去看妇产科，接受妇产科治疗，也拿到了诊断书。处女膜破裂，外阴部严重摩擦裂伤，不断受到感染，所以她晚上才睡不着觉。徐干事，这样看来，倘若琉璃不是弱智的话，这个孩子要怎么承受这一切，不是吗？徐干事，也许这样比较好……”

她不知不觉猛踩油门。延伸到海边的芦苇丛似乎被撤退的雾咬了一口，变成了蓝色的。在湛蓝的天空下看清澈的海洋，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大女儿海洋很小的时候，她和丈夫离了婚，不久发现自己怀了小女儿天空。她娇小的身躯，肚子并不大，脸上长了许多雀斑，脸色暗沉，心情极度敏感，一天有好几次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就在那个时候，在大型书店翻阅书籍时，肚子突然有了被触动的感觉，一开始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书架。还没到能感觉得到胎动的怀孕月份，她忽略自己的感觉，为了找书走来走去。可是肚子又被踢了一下，她停了下来抚摸自己的肚子，就像在风势仍很强劲的春天，从结冰的地面上冒出的新芽。天空用小小的触感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当时她站在大型书店的角落，流下了眼泪。不是悲伤，也不是绝望，而是任何人站在宏伟庄严的事物前，都会流下的敬畏的泪水。

之后她独自将孩子生下来。没有钱去医院生小孩儿，就把产婆叫到自己的小公寓。比自己遭遇的不幸更可怕的，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幸。她不能否认带着海洋和襁褓中的孩子来到雾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出生的孩子实在太小了，嘴唇发紫这件事也让她挂心。这都是因为怀孕期间自己没有好好进行胎教的罪过，那天晚上她躺在孩子身边下定决心：

“妈妈或许没办法让你们穿上公主般的衣服，或许也买不起缀满蕾丝的床铺，也没办法跟爸爸带你们去游乐园玩，拍家庭照。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妈妈答应你们一件事。我们海洋和天空长大的时候，妈妈会创造出一个更好的国家，让身为女人的你们可以更勇敢，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马路上。虽然只有一点点改变，虽然感觉不太明显，可是为了打造出让人类过着更像人类生活的世界，我会尽全力努力。”

此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是办公室打来的。湿气凝结在挡风玻璃上，徐幼真一边启动刮雨器，一边接起电话。是男干事的声音：

“前辈，这次是好消息。首尔那里有消息了，会大幅报道我们的事件。他们的导播说要过来，我已经答应了。你快点儿回来。我们要整理资料提供给他们，可是人手不够，你快回来吧！咦！徐前辈，首尔国家人权委员会也打电话来，要调查我们的问题，拜托我们多寄一点儿资料……”

徐幼真立刻掉转车头。虽然是画了黄线的道路，明显违章了，然而她毫不犹豫，加速直奔雾津人权运动中心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