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第6/12页)
“干什么?”
“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哎哟。”母亲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能从儿子手上拿零用钱,真高兴啊……”
母亲抬头看我。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没有啦,因为每次都让你破费,所以……”
由于母亲表现得太过高兴,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内疚,只好说出那样像借口般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母亲零用钱。而且严格说来,那还不是我的钱。那天我现金不够,是由香里从她的皮包里拿出来给我的,真是丢人。母亲当然完全不知情,据说隔天早上还马上喜滋滋地打电话给姐姐跟她炫耀。母亲用那一万円买了一件淡紫色没什么品位的外套。“这是用你给我的钱买的哦。”过年回家时她还特意打开衣柜给我看。只是我一次都没有看见她穿过。“这是重要场合才穿的啊。”她对姐姐这么说过,也可能是想要等到某次跟我一起出门时再穿吧。只是那样的机会终究没有来临。母亲过世后,我处理了她的衣服。可直到最后,我都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淡紫色外套。最终,我将它放进了母亲的棺材中。
就像相扑选手在土俵上领取悬赏金时一样45 ,她用手比作刀在钞票上切分比画了三下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中。
“到底叫什么来着……那个脸像肚脐的相扑选手……”
可能是在模仿的过程中想起来了吧,她又开始提傍晚的话题。
“你还在想啊?”
我惊讶地说。
“听说这种事放着不去想会变成老年痴呆啊……”
她边说着,又开始织蕾丝。
“若乃花?”
我去餐橱拿烟灰缸的时候随便猜了一个相扑选手的名字。
“不是。”
“北之富士?”
我拿着银色烟灰缸回到洗碗槽那里,像是参加猜谜游戏似的回答。
“那个不是很帅吗?不是他啦,我说的是长得更讨喜的那个……”
母亲把脸皱在一起给我看。
我看了一眼那张脸,觉得实在太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母亲也耸耸肩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织蕾丝。淳史还坐在檐廊玩着游戏。“那个……”我小声地向着母亲的背影说话。
“良雄……也差不多了吧?”
母亲没有停下动作。
“不要再叫他来了吧?”
“为什么?”
母亲平静地问。
“觉得有点可怜啊。来见我们,他也不好受吧……”
说实在的,我不想再看到那卑微的笑容了。我们一家人也很难在他面前表现得快乐自在,也没有必要继续这样的仪式了吧。
“所以我才要叫他来啊……”
母亲低声说。我花了一些时间,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岂能让他过了十来年就忘记啊?就是他害死纯平的……”
“又不是他……”我说到一半,母亲制止我,自己继续说下去。
“一样的。对做父母的来说都一样。没有人可以恨的话,就只能自己承受痛苦了。就算我们让那孩子一年痛苦个一次,也不至于会遭天谴吧……”
母亲用跟刚才相同的节奏动着编织针。她那粗粗的手指头,在日光灯下看起来就像是跟她无关的独立生命体,感觉有些诡异。
“所以,不论明年、后年,我都会叫他来的……”
刚才跪在玄关时那个微笑的表情,原来代表的是完全相反的意思。我察觉了这件事,感到毛骨悚然。
“你每年都是带着这种想法叫他来的吗?”
我的声音也许有些颤抖。
随后我说了句“太过分了”。与其说是对母亲的责难,更像是在叹息。
“有什么过分的,那很一般吧……”
母亲的语气倒像是在责怪我为什么无法了解她的心情。她自己可能还没发现,她的悲伤已经随着时间发酵、腐烂,成了连亲人都无法认同的样貌。
“搞什么啊?每个人都跟我说‘一般’‘一般’的……”
“你当了父亲就知道了。”
“我就是父亲啊。”
我有点意气用事地说。
“我说的是真正的父亲。”
母亲说道。我从她的背影感觉到一种令人无法靠近的坚定意志。在这里,我还是被当成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
“什么意思嘛……”
我把烟吐向抽风机。这时,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
“啊,爸爸出来了,你快去洗吧。”
当母亲回头这么对我说时,她已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哦。”我无奈地回应她。她怎么能在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之后,马上转到洗澡的话题呢?我觉得这件事比她那扭曲的感情本身,更能显示出她心里的黑暗是多么深不见底。
“对了,王子也一起洗吧。”
“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