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高墙 1961年 第十章(第3/4页)

丽贝卡坐下来,讲述了找工作的情况。“汉斯在报复我,”她说,“我不该把他那该死的火柴模型扔到窗外的。”

“也许不是因为这个。”伯纳德说,“这种事我以前经历过。男人有时会痛恨被他不公正对待的人。我想这是因为一看到被迫害的人,他就会自己的那段耻辱经历。”

伯纳德是个聪明人,丽贝卡错过了他。“恐怕汉斯对你也会心怀怨恨。”丽贝卡说,“他告诉我,因为给我写的那封推荐信,你也因为意识形态不坚定在接受调查。”

“老天啊!”他揉了揉前额上的伤疤,每到感到忧虑时他都会去揉额头上的伤疤。和斯塔西扯上关系肯定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我感到非常抱歉。”

“别这样。我很高兴为你写了那封推荐信。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为你写的。在这个该死的国家,总得有人说真话啊。”

“汉斯还说,他说……你非常喜欢我。”

“他嫉妒了吗?”

“很难想象他还会嫉妒。”

“这很自然,即便他是个暗探,也会难以阻挡地爱上你。”

“别荒唐了。”

“你来是为了向我示警吗?”伯纳德问。

“我还想告诉你……”即便是伯纳德,她也必须非常小心。“我还想告诉你,我可能有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哦。”伯纳德会意地点了点头。

很少有人会坦承自己要投奔去西边。如果被秘密警察知道,即便只是暗中谋划也会被逮捕。如果不报告秘密警察的话,知道投奔西边意图的人也会因为知情不报惹上官司。除了最亲密的家人以外,这种事情对谁都不能泄露。

丽贝卡站起身。“谢谢你的友谊。”

伯纳德绕过书桌,抓住丽贝卡的双手。“该谢的是我,祝你好运!”

“你也好运!”

这时丽贝卡知道自己已经在潜意识中打定了去西边的决心。她怀着惊奇和渴望考虑着这样做的可能性和后果,没想到这时伯纳德突然低头吻了她一下。

丽贝卡没想到伯纳德会吻她。这是个轻柔的吻,伯纳德只是用嘴唇碰上她的嘴唇,并没有张开嘴。她闭上眼睛。经过了一年的虚伪婚姻之后,丽贝卡很高兴有人发现她的欲望和可爱。她想要用胳膊抱住他,但抑制了这种渴望。开始一段注定要结束的关系可不怎么明智。很快,她就移开了脸。

丽贝卡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她不想让伯纳德看到她哭,鼓起勇气说了声再见,就飞快地转身离开了。

她决定在两天后的星期天早晨离开。

家里的所有人都早早起床送她。

她很难过,一点都吃不下早饭。“我也许会去汉堡。”丽贝卡在家人面前强装出愉快。“安塞姆·韦伯在那的学校当教导主任,他一定会雇佣我。”

穿着紫色丝质长袍的外祖母茉黛说:“只要去了西德,在哪里你都能找到工作。”

“可还是去一个有认识的人的城市比较好。”丽贝卡孤苦伶仃地说。

瓦利插话说:“汉堡的音乐演出很红火,我一毕业就去那和你会合。”

“毕业以后你必须找份工作,”父亲用嘲讽的语气对瓦利说,“对你来说,工作将是一种全新的生活体验。”

“今天早晨就别吵了。”丽贝卡说。

父亲交给丽贝卡一个装着钱的信封。“到那边以后,马上打辆车。”他说,“让司机送你去马林菲尔德,”柏林南部腾佩尔霍夫机场附近的马林菲尔德有个难民中心。“到那去办移民手续。我想你要排几个小时队,有时甚至会是好几天。把事情都办完以后,到我的厂子里去。我会帮你办好西德的银行账户。”

卡拉已经满脸是泪了。“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她说,“你任何时候都可以飞到西柏林,我们可以跨过边界去见你。我们还可以在万湖的湖滨上野炊呢!”

丽贝卡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拼命不让自己哭。她把钱放在唯一携带的小肩包里。带更多行李也许会使她在边境被东德警察逮捕。她想多在家待一会儿,但又怕这会使她失去勇气。她亲吻拥抱了所有的家人:外祖母茉黛,养父沃纳,养父母的儿女瓦利和莉莉,不是母亲胜似母亲、把她从苏联人手里救下来的养母卡拉。正是因为救命之恩,母女俩的感情才更为珍贵。

丽贝卡满眼是泪地离开了家。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天空碧蓝,万里无云。丽贝卡试着让自己开心一点:她即将远离德国共产党的暴政,开启自己新的生活。无论如何,她总能和家人再见的。

丽贝卡沿着旧城区中心的街道步伐轻快地朝前走。走过查理特医院门前的广场以后,她朝因瓦里登街走了过去。因瓦里登街的左边便是跨越斯潘杜运河的桑德克鲁格桥,每天有许多人通过运河上的桑德克鲁格桥前往西柏林。